視野中剛出現一張動人心魄的美麗臉龐,一個面具就扣在了永寧臉上,隨後是一副假髮蓋在頭頂,長及後腰,十分濃密順滑,還帶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永寧公主摸了摸那個面具,指尖的觸感本還冰冷堅硬,卻在轉瞬間變成了溫熱柔軟。那面具彷彿化為一層面板,不厚重,也不憋悶,竟彷彿徹底融入了她的臉龐。
她仔細摸索,心中越發駭然。不是彷彿,是真的融入。
這面具變成了她的第二層面板,並逐漸顯化出五官的輪廓。她摸到了高挺的鼻樑,柔軟濡溼的嘴唇,濃密的眼睫。這些都是她曾經失去的東西。
她低下頭,看著從自己肩頭滑落的如雲墨髮,不用照鏡子也能知道,自己彷彿……自己彷彿真的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她連忙抬頭去看對面的皇姑姑和兩位姐妹,她們捂著唇,顫動著眼眸,緩緩落下淚來。她們在哭,卻又露出狂喜之色。
自己恢復了!只是短短小半個時辰,沒有任何痛苦波折,自己就變回了最初的模樣。
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這就是真的,於是永寧也哭起來。
方眾妙對著餘雙霜招手。
餘雙霜連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兩副手套戴在永寧公主手上。手套的材質與人皮一模一樣,緊緊貼著面板,遮住了那些可怕的粉色瘤疤。
穿上衣服之後,此刻的永寧彷彿從未離開過臨安,也不曾經歷過那場大火。她完完整整地坐在這裡,噙著淚笑起來。
“我回來了。”這一句說得有些晚,但正正好。
石臺下的藥液早已蒸乾。大長公主衝過去,很想用力把永寧抱住,卻又害怕觸碰她的傷口,於是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把她虛攏入懷。
永和與永祥走過去,一人握住她一隻手。許多眼淚在滴淌,飽含著苦盡甘來的心酸。
李妃愧不敢去,只能站在原地無聲無息落淚。
方眾妙把另一副面具輕輕戴在永和公主臉上,笑道:“這才是胎相面具的正確用法。我在皇傢俬庫裡找到了你們的畫像,照著你們的模樣捏出這兩副面孔。趙華陽,你說像不像?”
大長公主連連點頭,哽咽答道,“她們就長這樣。你捏得一模一樣。”
方眾妙退後幾步,靜靜欣賞幾人擁抱在一起的畫面。門開了,永安公主滿臉恍惚地走進來,眼淚滾落,泣不成聲。
她也張開手臂,輕輕把幾位姐妹抱住,喃喃道,“回家了,回家了。”
方眾妙又退後幾步,靜靜凝望。黛石和餘雙霜抱在一起哭成了狗。龍圖也有些眼眶泛紅。
“你是走過去和她們擁抱,還是隨我出門,在外面聽我讀幾卷書?”方眾妙指著幾人對李妃說道。
李妃低頭看自己的肚皮,沒有疼痛傳來,只有綿長的悲傷和內疚,除此之外,想要降生,想要成長,想要強大,這樣的渴求好似洪流衝擊著母體的大腦。
李妃抬起頭,心情複雜地說道,“他想聽您讀書。”
方眾妙輕輕笑了,緩步走出內室,到了外堂,命李妃坐在自己身旁,歪著頭,單手支頤,柔聲說道:“那我為你誦讀《過秦論》如何?”
李妃摸摸肚子,啞聲道,“他說好。”
空靈的聲音緩緩飄蕩:“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
話音停頓,方眾妙盯著李妃的肚皮,幽幽說道:“我知道蠻人的所謂停戰協議是假的。蠻人也知道,我提出的和平盟約是謊言。不出二十年,我們還有一場惡戰。我問你,你可有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
李妃的肚皮猛烈抽痛,令她佝僂著身體慘叫起來。
她抬起頭,流著冷汗說道,“皇兒說,他若是不能囊括四海,併吞八荒,就讓您把他的臉皮撕下來,拓印在史書裡,留給萬世子孫代代唾棄。”
方眾妙緩緩靠向椅背,指尖輕輕點著桌面,笑意徐徐地說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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