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議事完的第二日,州廨裡突然傳了訊息出來,李休璟生了急病,疑似痢症。人十分虛弱,無法下床。經醫官診治需要安心養病,遂命裴皎然持假節金印,總攬瓜州大小事務。州廨僚佐和常樂縣廨官員皆要聽其吩咐行事。
公房內裴皎然仍是一襲綠袍,蹙眉倚著憑几。一手執筆,一手屈指輕叩案几,在玉版紙上揮毫而書,未有停頓。
“刺史到底怎麼樣?吐蕃那群人已經在城下罵我們孬種了。”
“就是。這都病了三天了,怎麼還不見刺史病好,咱們也沒聽他說句話。”
“裴明府能不能給我們個說法。訊息都是她傳出來的,誰知道真假。”
聽著門口傳來的議論聲,裴皎然擱筆。端起茶盞,持著甕蓋撥去盈於茶上的浮沫,啜飲下一口。
她知道外面那群人些許可能是真的關心李休璟,但是可惜她並不相信他們,更無法告訴他們到底是什麼情況。因為她沒辦法保證這些人裡面會不會有敵人的眼線。
一旦讓人獲知李休璟並不在城中,而且城中防禦也無多少的訊息。並且將此事透露給吐蕃,致使吐蕃攻城。
以城中目前的情況,她自認沒那個能力在吐蕃的強攻下守住瓜州城。
瞥了眼手旁的金印,裴皎然輕咳幾聲。起身推開門,目光冷銳地望著門口鬧事的幾個軍士。
“裴……裴明府。”三人同時喚道。
“怎麼不繼續鬧了?”裴皎然負手,揚唇譏誚一笑,“剛剛不是挺能說的麼。怎麼這會子瞧見本府一個字也說不出。”
中間那人朝裴皎然一拱手,客氣道:“明府非我等要鬧。只是幾日不見刺史,敵軍又在城外叫囂。罵我們是縮頭烏龜,您是文人忍得了,我們這些武人可忍不下去。”
“所以呢?”裴皎然輕哂,“你們就這麼沉不住氣。敵人辱罵你們一兩句,就得衝下去和他們搏命麼?”
“裴明府!我們到底還要忍到何時,每次都是說按兵不動。按兵不動有用麼!”另外一人出言反駁道。
聞言裴皎然輕掃他一眼,“你的命可不是拿來做無謂犧牲的。情緒輕易為人所挑,憤而出戰,落入他人陷阱。從此家中只剩年邁母親和寡妻幼子,你要他們怎麼活?”見幾人神色略有鬆動,她放緩了語氣,“回去都給我仔細想想該不該出城迎敵。若是還堅持出城迎敵,自己去馮元顯那登記吧。”
轉身跨入屋內,用力合上門扉。
站了許久後,裴皎然深吸口氣。走到書案前攤開輿圖。
按照她和李休璟的約定。李休璟會帶了九百精銳從城西出,取道常樂。再由常樂入祁連山,於大柴旦伏擊吐蕃的輜重隊。以此斬斷吐蕃糧草來源,迫使他們退兵。
如果她沒算錯的話,李休璟現在應該已經翻過祁連山。若是動作夠快,今晚就能進入吐蕃地界。休整一番,明天便可直奔大柴旦。
看著輿圖上的標註,裴皎然斂眸。
無論如何她都希望李休璟能活著回來。
“明府,吐蕃又開始攻城了。”
屋外傳來親衛急切的聲音。
聞言裴皎斂了思緒,提劍大步走出。飛身上馬奔向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