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著火鉗撥弄炭盆,虛虛渺渺的煙火騰於眼前。裴皎然側首,看向天光。
“刺史什麼時候知道的?”裴皎然問道。
聞問李休璟一笑,“昨夜我就令馮元顯去查了。方才他來過一趟,說是已經捉到那人的馬腳。那人就在懸泉守捉任鎮將。”
“那吃完午食,便動身吧。”裴皎然目光微動,囅然莞爾,“捉賊捉贓。晚了,興許賊就溜了。”
話落,屋內又陷入沉寂中。沒一會庶僕送來飯食,二人用過飯食,帶著賀諒和其他親衛直奔城外的守捉營。
戈壁綠洲上的韶光漸西。兩匹駿馬並轡而行,數十騎緊跟其後,所行之處塵埃飛揚。
“刺史打算怎麼捉賊?”裴皎然松韁放緩馬速溫聲詢問。
“戰事剛平,刺史整頓軍務有何不可?”李休璟也稍稍鬆了韁繩,微笑道:“此前他只是以弩警告,如今卻說我裝病避戰。無非是想挑起民怨,好讓獨孤忱有機會整頓瓜州。”
相比河西其他州刺史而言,他這個瓜州刺史對使府除了日常彙報公務外,大多數時候和他們並無交集。他甚至沒像其他人一樣,派人前往涼州獻禮,以此討好獨孤忱。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裴皎然不再多言。
入夜前,二人抵達了瓜州城外的懸泉鎮。此鎮面積不大,而且鎮上大部分都是守捉營的軍戶。所以鎮子算不上熱鬧。攤前商販們聽見動靜,抬頭看看又繼續收拾貨物。
而此時懸泉守捉鎮將高賓,已經接到眼線傳來的訊息。
瓜州刺史李休璟,攜了數十人來此,不知意欲為何。
同麾下靳姓押官商量過後。讓高賓身具甲冑,手持馬槊,於營中校場點兵操練。
他剛點好兵,李休璟一行人也入了營。一身玄色襴袍,未戴幞頭,僅以玉冠束髮,身姿頎長。而且他身旁還站了個年輕女郎,一襲藕荷色襴袍,頭戴冪籬,外罩月白披襖。身後數十人也均未具甲,皆是一身襴袍,外著同色披襖。
前兩者皆如皎月出雲,風姿綽約,後數十人雖然不及前兩人風姿,但亦是英武挺拔。而他們身具重甲,與來人格格不入。
“末將高賓見過刺史。”高賓拱手作揖。
瞥了眼太多不卑不亢的高賓,裴皎然抬眼望向其身後一眾具甲軍士,目露深色。
李休璟面上笑容更甚,“高鎮將這一身戎裝,是打算幹什麼?”
高賓聞言亦是一笑,“前些時日吐蕃率軍犯境,雖然僥倖擊退吐蕃。但末將臨陣時發現軍中仍有許多軍士弓馬生疏,需要多操練。這不趁著天氣不錯,就領他們出來操練一二。卻不想刺史突然駕臨,是末將之過也。”
“高鎮將言重了。如今戰事已歇,而你卻仍夜不卸甲,休不息武。此舉令某羞愧,何來底氣責怪鎮將。”李休璟面露愧色,“某漏液來此,只是為陪佳人夜遊。若有冒失之處,還望鎮將莫怪。”
李休璟的話落於耳畔,高賓只覺得鋒芒在背,驚起一陣寒涼。但是他又覺得這人所說的攜美夜遊一事,並非真話。遂忙道:“刺史這是哪裡話。您出奇制勝,領兵深入賊境截斷糧草,此等氣魄足讓末將望塵莫及。”
二人皆在說客套話。
目光踱於二人臉上,裴皎然隱在冪籬下的臉上露了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