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拉你出來。你要是被她們拐走,你家碧扉又得找我興師問罪了。”李休璟拉著她的手溫和道。
聞言裴皎然瞥向那個還立在李休璟案前的舞伎。舞者眼眉笑起來好似彎月,瞧上去讓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
移目看向握在她腕上那指骨修長的手。裴皎然莞爾,“刺史當真是不解風情。”她笑著抽回了手,深邃珠瞳中幽光流轉,“你難道看不出,她看你的眼神滿是傾慕嚮往麼?這樣容貌的女子做解語花或枕邊人一定很不錯吧。”
她記得前世因官場應酬,也時常和同僚去平康坊裡小酌。對於朝中官員狎妓一事,是見怪不怪。雖然她很同情那些陷於坊中的苦命女子,但這樣的社會陋風,絕非她一人能夠輕易撼動。
畢竟無論是長安還是外州,狎妓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有些人家的正房娘子,對自己丈夫同家伎玩樂,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來是為了替自己贏個好名聲,二來是為了能夠保證夫家權力不斷。
“跟著我對她們有什麼好處麼?她們深陷此中已經夠可憐,若再為人妾。除了能得幾分富貴外,還不是他人眼中玩物。”李休璟劍眉皺起,“而且我家風嚴謹,並不允許族中子弟狎妓。”
“刺史好生無趣,我只是不忍佳人一片真心付之東流。”裴皎然笑道。
瞥她一眼,李休璟挑眉。移目看向一旁樂者懷中抱著的琵琶,眼中浮過一縷思量。
“難得清閒。我願為清嘉舞刀助興,不知清嘉可願奏一曲予我。”李休璟看著她微微一笑。
他遺憾那日未能聽見裴皎然在城頭彈奏的一曲,所以他想聽她再彈一回。他願意持刀而舞,和她指下一曲。
滿是笑意的鳳目撞入眼中,裴皎然走向樂者問她借了琵琶。施然穿過人群,跨過門檻時對李休璟招招手。
見狀李休璟移步追了過去,在步上廊廡時剛好遇見巡邏的鎮兵,奪了他手中橫刀繼續去追裴皎然。
等他止步時。裴皎然已經懷抱琵琶,席地而坐,溶溶月色化作一片斑駁覆於她身上。平添幾縷溫柔。
裴皎然雙袖輕挽,玉臂流光。腕上除了串紫檀佛珠外,並無其他飾物。她撥絃試音,抬頭看向李休璟,“刺史想聽什麼?”
“都行。”
“我會的不多……”裴皎然眨眨眼,“擾了刺史之耳,刺史可別怪我技差。”
窺見李休璟面上的不信,裴皎然抿唇。她可沒騙他啊,她的確會的不多。除了那首西域故曲外,其他曲子她並不精通。
思付一會,她輕撥輕弦,雙指爭馳於絲絃上。絃動時,李休璟已持刀騰身,手中橫刀攪碎了滿天流霜,攬月輝於刃身。其身形颯如流星,步伐矯健。
她此曲只為抒意,所以在指法上自然是毫無章法可言。除商羽之外並無其他音調,沉澈分別縈繞於內外,緊勁施於冰弦上。餘光見李休璟身形俞快,可她曲已至低緩處。
裴皎然淺淺勾唇,指下曲忽而轉做先朝舊曲,弦弦轉急。原為空谷幽泉凝噎,瞬時化作深山奔騰而出的急瀑,韜光絕電,如平地乍起驚雷,水落擊石迸起千堆雪。
曲音息,裴皎然素指仍覆於弦上。她珠瞳明動,唇角挑起。
“刺史覺得我這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