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在深秋中迎來一場雨,天光晦暗。裴皎然撐傘往立政殿去,滴滴噠噠的雨水順著傘沿淌下。她駐足望了眼城上盞盞亮起的燈火。
秋風一拂,捲起了地上的落葉。裴皎然裹緊了身上披襖,小心前行。
忽有一騎至後而來,速度飛快。只聽得他口中高聲朗道:“豐州急報。”
聞言裴皎然駐足避到一旁,以傘為擋,免得泥水濺到官袍身上。待得那騎漸遠,她才繼續前行。
那騎停在了承天門前,稟明來意,攜了兵械才疾步奔入禁內。
在遞了魚符給神策軍士核閱後,裴皎然也跟上了來人的腳步。二人一塊駐足在立政殿前,等待傳召。
未幾。一內侍步出立政殿,朝裴皎然一拱手,又看向傳信的軍士,“兩位一塊進來吧。陛下已經在裡面候著。”
二人承詔入殿。
即使隔著簾幔,裴皎然也察覺到殿中氣氛凝肅。下意識地斂容,正色跟在內侍身後入殿叩拜。
繞過簾幔屏風,只見三省首座皆在,張讓垂首而立,太子也站在一旁。至於魏帝則負手立於御座前,身上怒意凝滯。
“陛下,豐州軍情急報!”
“念。”魏帝聲音冰冷。
“突厥興兵犯我朝境,圍攻豐州。”報信的軍士深吸口氣,伏跪於地,“都督崔僧辯被殺,請陛下速派兵支援。”
報信軍士的話,甫一落下。只聽見瓷盞落地的聲音,殿內一眾人剎那伏跪於地,口中高喊陛下息怒。
裴皎然垂著首,眼角餘光卻掃了掃王璵和賈公閭。見二人皆是一臉疏漠,她抿了抿唇。恐怕這二人都不願意在豐州的戰事上多費心思。
“行了。張讓你讓人先領他下去休息。”今上擺手道。
“喏。”張讓連忙對身旁的內侍使了個眼神,讓他把報信的軍士帶下去。
殿內只剩五人。
“行了,都起來吧。”魏帝深吸口氣,“諸卿以為當如何。王璵你說。”
“臣以為豐州離突厥猶近。今陷於敵手,即便能再次奪回,難保不會再被外敵攻陷。”王璵悄悄瞥了眼賈公閭,沉吟道:“屆時又將勞民傷財,臣以為不如將百姓遷入靈、夏二州,使其免戰火所擾。”
魏帝未語,又移目看向賈公閭。
察覺到魏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賈公閭忙道:“臣以為王相公言之有理。如今內有河朔藩鎮虎視眈眈,外有吐蕃、回鶻兩部覬覦,眼下又是防秋之際,若真調兵支援豐州,只怕會因小失大。臣覺得王相公提議的將百姓遷入靈、夏二州最為妥當。”
“今日失豐州,就得遷入靈、夏二州。那麼倘若失靈、夏二州,朝廷又當如何?”接過話茬的門下侍中岑羲一臉鄙夷地看向二人,哂道:“兩位之意莫不是要陛下在突厥犯境之際,學晉人棄長安,衣冠南渡麼!若真是如此,恐怕此後朝中有人要北伐長安時,也會被多方掣肘吧。”
“岑相公這是何意?竟把陛下比作晉愍帝。”張讓轉頭厲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