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兵戈聲沒有停止,裴皎然抬頭看了眼春陽,著令金吾衛和跟著一塊進來的神策軍去把拒馬拖過來,擋在門口。
倘若李休璟未能拖走他們,拒馬便是渭橋倉的第二道防線。倚著門柱坐下,裴皎然深吸口氣。
剛想活動活動筋骨,肩上有痛感傳來。裴皎然低頭,就看到一支箭頭從她鎖骨底下戳了出來。下意識地捂住傷口,她攏緊了身上的裘衣。面無表情地往倉內的屋舍走。
一旁的何文幹打量著她,又往裴皎然方才坐的地方看,當下脫口道:“裴尚書,您受傷了?”
“嗯。”裴皎然應了一聲,溫聲道:“能不能替我把後面砍了。前面的我自己拔就行。”說完她遞了匕首過去,“不必擔心我。”
正在囑咐金吾衛的陸徵聽見動靜,移目望了過來。赫然看見那支輕晃著的箭矢。
“二孃!”陸徵急忙奔了過來。
裴皎然看也不看他,對著何文幹道:“何司馬動手吧。”
神色複雜地看了裴皎然一眼,何司馬小心翼翼地弄斷後面的箭身,將匕首還了回去。他原先以為這位裴尚書和他們節帥一樣,是個正經文官,卻沒想到她意志力這般堅定,仍是撐到現在才拔箭。
在他思忖的時候,裴皎然已經弄出前面的箭頭。坐在不遠處的槐樹下,席地處理傷口。
裴皎然閉目深吸口氣,睜眼看著猶在冒血的口子。上過藥,用扯下的裡衣壓在傷口上止血。
門外的兵戈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門口有騷亂聲傳來。儘管裴皎然很想站起身,看看情況,但在肩頭逐漸麻木後,也開始侵蝕著她的意識。她一臉睏倦地依靠著樹幹,決定就地等著。
“裴尚書受傷了!她在那邊!”
急匆匆地腳步聲由遠及近,跟著一塊來的是擔憂的目光。濃重的血腥氣裡還摻雜了一絲寡淡的荀令十里香的氣息。
“別這麼看著我。我也不想受傷的。”
裴皎然話才說完,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橫抄起來。步伐沉穩地轉身離開。
“我得留下來,這批糧食得安排好。”裴皎然抓住李休璟甲冑下顯露的衣襟,“等會把我的行囊和被褥搬過來。我就睡這裡好了。”
聞言李休璟步伐一頓,“那些還沒來得及搬下來的糧食,我已經命賀諒接手了。眼下都在神策營壘裡。你受傷了,先住我那。反正兩個地方也近,你不用住這。”
“那今天在這上藥吧。”裴皎然牽唇,“你也該開始反攻長安了。周燧他們已經平了河朔,都在回師的路上。商可孤他也快到長安了,這個時候我也不適合待在你那。”
低頭看著懷裡閉著眼的裴皎然,李休璟咬了咬牙。她的話將他想好的話都堵了回去。包括那些關切擔憂的話。
詢問了於倉監,閒置的屋舍在何處。李休璟毫不避諱地抱著她走了過去。推門,又用力地將門關上。
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裴皎然皺了皺眉。扯住李休璟袖子,讓他趕緊放她下來。
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李休璟將她放在了書案上。轉身支起窗戶開了條小縫。
“我先去給你打水上藥。等會我安排人給你把這打掃一下。”李休璟聲音悶悶地道。
不多時,李休璟提了個水壺以及一桶水進來。見裴皎然仍安分坐著,扯了張胡床坐到她對面。
皺眉拆開裴皎然裹得亂七八糟的繃帶,李休璟看著仍舊冒血的傷口,嘆了口氣。鳳眸中泛起心疼,吻了吻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