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側身,沉眸。目光死死地盯著裴皎然。一再而三地被戳穿內心想法,對任何一個上位者來說,都是在挑戰他的威嚴。
想了想,裴皎然垂首,語調平淡,“吳王此次離京遠征,賈公閭的心思自然得多分些過去。陛下素來喜歡朝局平衡,所以同樣一個政治面裡永遠不可能出現兩個相同位面的。所以三省主官才會有強有弱。太子您對陛下而言亦是強臣,吳王則是用來制衡您的。臣覺得陛下應當看出來背後有您的手筆,所以才回去問吳王。可陛下之所以沒有拒絕,多半是不想讓您再有太多的功勞。”飲了口茶,她繼續道:“殿下讓吳王活著回來,對你來說是最好的。”
“殿下。吳王只要活著,但又沒說要他打贏。而且即便贏了,他所承受的第一波民怨也會讓他寸步難行。”岑羲接過話茬補充道。
太子神色複雜地看著二人,沉默良久後又道:“孤明白。”
“賈公閭深諳帝心,已經和陛下合謀了多次。此次科舉,有不少人上門給他投卷。今年的科舉,雖然各世家已經表明會廣納賢才,但依舊甚少有人問津。”斜眄了裴皎然一眸,岑羲接著道:“陛下也縱著賈公閭擴充權勢,這點對我們很不利。殿下還是要小心些。不要把您的目的暴露過甚,以免引來燒手之患。”
岑羲這番話是在為他考慮,太子也並非不明白。只是吳王這些年在父皇有意無意地操作下,隱約透出要壓過他的勢頭。而吳王本人也表現出對儲副之位的渴望。這些對他都是潛在的隱患。
“岑公放心,孤有分寸。”說完太子起身看向二人,“兩位愛卿公務繁忙,孤就不在這打擾了。”
恭送太子離開,裴皎然目光轉回到岑羲身上。
“岑公。”裴皎然笑喚道。
“你並不希望白志貞能打勝仗。”岑羲掃她一眼,語氣幽幽,“你想做什麼?”
“南衙上下沒人希望他贏,可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某會催促戶部各司,儘快把這次的軍資消耗估算出來。時候不早,某告辭。”裴皎然拱手作揖,翩然離去。
攏袖行在承天門街上,聽得背後傳來一陣極輕地腳步聲。裴皎然尋聲回頭,見是李休璟跟在她後面,唇梢揚起。
二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前後而行。直到出了朱雀門,才走到一塊去。
月色將二人影子拉的老長。
長安各坊市藏在寂靜中。路上遇見巡夜的武侯,紛紛朝二人拱手施禮。
“你不回去?”裴皎然看著面前的李宅道。
“家裡人都睡了。你我說會話?”李休璟目光流連在她身上,“要不然我要出征的話,指不定又得很久才能見面。”
認真地看了李休璟一會,裴皎然才示意他跟她一塊,去她的宅子裡。
進了宅子,推門進屋。從矮櫃上取了火摺子將燭臺點上,裴皎然又從櫃子裡取出兩個蕉葉凍石杯。
“廚房的角落藏了酒,你去把它拿來唄?”
等李休璟捧著酒罈回來的時候,裴皎然已經弄好了紅泥爐。爐中火恰好映在她面上,映得她面色更似桃花。
將酒罈擱在紅泥爐上,裴皎然小心撥弄著炭火。
“吳王會率軍去浙東平亂。我已經進言陛下讓徐緘和白志貞隨行。”裴皎然一面解著幞頭,一面道:“陛下已經同意。但是有吳王隨行,這場仗未必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