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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丹青

有朝廷委派的御史在濠州,和別駕長史協同處理州中事務。裴皎然以揚州還有要事處理為由,同幾人辭行,協眾返回。濠州事畢,禍首已死。剩下的事朝廷要如何處理,已經與她無關。

臨近冬日的淮水,江面上白霧瀰漫。裴皎然裹著狐裘,手擁暖爐站在船頭。風拂著她額角的碎髮。風吹得人臉上刺痛。

掀簾入艙內,只見李休璟在窗旁懶坐。案几上堆著不少由快馬送來的文牒,他隨意翻看著,卻不做任何批示。

打量李休璟一眸,裴皎然走到一旁。自行研墨,提筆而畫。絢爛牡丹在雪白宣紙上一點點鋪陳開。豔者如杜鵑啼血,素者清麗,枝葉舒展,彷彿清風過面。她作畫頗為隨性,彷彿是想到哪就畫哪,但左右觀看皆各成風景,自有一派風流趣味。

被筆鋒與宣紙摩挲的聲音驚擾,李休璟起身走到她身旁駐足。玉版紙上,赤金與硃紅相疊,縹碧與墨綠互相浸染。兩者之色在牴觸與試探中掙扎,在交融和越界中爭奪高下,判定誰該更吸引觀者。暗藏與隱喻,如同棋盤上對弈的棋手,叫人忍不住深思。他的目光凝在接近尾聲的畫作。他在其中窺得一絲抵死纏綿下的冰冷殺機。

畫成擱筆,裴皎然俯身輕吹畫卷。

而李休璟的目光一直凝在畫上,只覺得那朵硃紅牡丹格外灼目。

“為什麼畫牡丹?快入冬,不該是去踏雪尋梅麼?”李休璟笑問道。

聞問裴皎然挑唇,“梅花是君子,是山中隱客。而我又非避居東山的謝安石,需要做沽名釣譽之輩。與我而言還是總領群芳的牡丹,更加惹人喜愛。”

總領群芳四字入耳,李休璟望著她笑而不語。只怕她畫牡丹是假,借畫作書其心志才是真。總領群芳,其背後深意對應的是總百揆。

他彷彿已經看到她的野心,卻又半點也靠近不得。

“這畫好看。改日你得空,替我也畫一幅如何?”李休璟道。

“這幅不行麼?”裴皎然虛睇著他,語氣柔柔地道:“今日有此意,來日未必能畫出這樣的神韻來。”

李休璟目光溫和,“牡丹是你所好,我豈能奪之。不如替我畫一株松如何?”

迎上他的視線,裴皎然瞭然一笑。他明晰她的心意,這點她非常滿意。

“好啊。”

一行人在徹底入冬前,返回了揚州。

為了不驚擾百姓,裴皎然拒絕了沈雲舟要率眾迎接的美意。船停在揚州城外,一行人轉乘馬車入城。

城內依舊熱鬧。工事已經挖成大半,所搭工棚也悉數換成了厚氈。馬車駛過工棚時,工人們正聚在一塊用飯,在他們面前還擺了個炭盆。

“這一天天下來,得花不少錢吧。”碧扉趴在窗框旁,若有所思地道。

“州府開銷是不少,但也很值當。我早說開河是功利千秋,不能只看一時。”裴皎然把玩著暖爐上綴著的流蘇,幽幽道:“對揚州來說,這是好事。”

新挖的河道竣工,來年運抵長安的糧食和賦稅多了。江淮一帶的百姓,也不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我要去州廨一趟。你們先回驛館吧。”裴皎然道。

二人依言在驛館前,下了馬車。

這二人比她先一步去濠州,這段時間也幾乎在奔波忙碌。裴皎然倒是因著受傷,偷閒了幾日,眼下回來,卻也不想二人繼續跟著自己勞累。只剩下李休璟,以及隨行的州鎮兵一道前往州廨。

馬車停在州廨前,裴皎然並未立即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