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驪山盤桓了三五日,魏帝才率宗室朝臣以及蕃使返回長安。山中日月更迭似乎要比山下慢些,去時尚有春意,歸時長安夏意已現。
庶僕站在廊下正將厚重的簾幔,悉數換做薄薄的霞影紗。餘光瞥見一襲深紫,飄進了東宮麗正殿。
內侍引著裴皎然進到殿內,方才離去。
太子正在和一眾東宮屬官議事。聽見動靜止了話題,紛紛抬頭望向門口。
“裴卿來了。”太子溫和一笑。
裴皎然斂衣從容一拜,“臣裴皎然拜見太子。”
話止她的目光,在太子眾屬官身上逡巡一圈,幾乎都是陌生面孔。根據各人服色,粗略地推斷了一下幾人的身份。
三師和三少皆屬贈官並無實權,是以如今東宮三少中,只有太子少師是由左僕射楊師道兼任。但東宮諸事仍舊是由太子詹事府處理。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如今的太子詹事是魏叔璘,他是鄭國公魏玄成之後。但因數十年兩黨之禍牽涉其中,門庭逐漸沒落。空有爵位在身,但是實際上已算得上是寒門。他由明經入仕,輾轉各州縣出任基層官十餘年,最終才被調任回京,在御史臺待了半年直入詹事府。
太子詹事的職權等同於尚書令,其下左右春坊職同門下中書二省。換而言之,魏叔璘和她平起平坐。
剩下那些人她基本上沒見過,粗略判斷了一下。應當是詹事府其他僚佐,以及太子賓客和太子洗馬。
“裴卿怎麼突然來了。”太子命人搬來坐墊讓她坐下,微笑道:“吐蕃請求和親一事,你可有想法?”
“誰家女兒不是父母的心頭肉。天子無女可嫁,其他宗室朝臣就捨得女兒遠嫁麼?”裴皎然輕哂一聲,“縱然可嫁宮女,可她們也是有父母親人在世的。為了邊境安寧遠嫁域外,或許可以留名青史,但是對她們而言何其不公,故臣不想讓公主出塞和親。”
聞言一旁的太子少詹事道:“可吐蕃素來對我們虎視眈眈,這次若不能應他所求,怎麼會善罷甘休?”
“吐蕃信奉神諭。倘若是神不讓他們求娶天朝公主呢?他們待如何,總不能違背神諭迎娶天朝公主。”裴皎然唇梢挑起,“只要是他們自己放棄,便不算我們的問題。”
她思來想去,只想到這麼個主意。畢竟吐蕃對求娶天朝公主一事,勢在必得。魏帝在明面上不能拒絕吐蕃所請,但不代表身為臣子的她不能設計拒絕吐蕃。
“以神諭拒絕?倘若吐蕃不相信神諭,偏要娶天朝公主呢?”太子問道。
聞問裴皎然一笑,“既然是我們嫁公主,那我們要合八字也沒問題,讓吐蕃把他們可汗的庚帖拿來。若是庚帖不合,再引發個災禍什麼的,他們多半要打消這個念頭。”
話落耳際,太子蹙眉。顯然是不滿意裴皎然這個主意。
“裴相公這主意,好是好。可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倘若吐蕃不信呢?縱然我們可以用合庚帖的名義來,但那是中原習俗。吐蕃必定不會遵守我們的習俗。”魏叔璘頗為直白地道。
心知自己想要在東宮站穩腳跟,就必須證明自己的能力。想了想,裴皎然道:“流言蜚語可殺人。長安有不少吐蕃客商,再讓他們傳傳流言蜚語,屆時染干不信也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