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金符邊緣的硃砂紋路突然活過來般蠕動,將黑暗撕開細小的裂縫。鍾艾心裡開始打鼓,她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沉香手串突然繃斷,珠子滾進金光籠罩的漩渦。滿腦子都是如果彭閃閃不答應該怎麼辦,如果彭閃閃不答應又該怎麼辦的假設。
她的手已經開始顫抖,符紙已經被她攥得皺起。但她還是把手中的符一張一張貼了上去。每貼一張,彭閃閃的魂魄就凝實一分,髮梢泛起狐尾般的銀光。
破奴頭一次感到茫然,一千多年來,精怪飛昇的事他只見過幾場,它們大都被雷劈了個粉身碎骨,記憶中某個雨夜,他親眼見過渡劫失敗的蛇妖在雷火中化作焦黑的骨架,當然,也有幾個幸運的不必死,要重新修行。
曾經他也思索過他們為何失敗,後來他才知道,其實他們全都敗在了人世修煉不夠徹底,閻羅殿使者說出這答案時甚至是笑著的,輪迴井邊至今飄蕩著那些精怪未散的執念,但那些當局者的精怪大多到死都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飛昇失敗。
動物修行和人修行不同,多了一關要歷練,那就是人世修行,他們要麼要直接跟上一個人,在幾十年裡參與他們的喜怒哀樂,從中悟道。要麼受人供奉,替人消災,大概一二百年,也有一些了悟。
而黑狐目前選擇的這種,對動物修行來說是最狠的一招,但此招勝算最大,那就是直接用肉身覆滅和一人生死糾纏,緣法相隨。
人修自己的人生,它跟著人修自己的道法。
此招一出,雖說風險很大,但一旦成功,一步登天不是夢。
多少精怪,幾百年就試圖飛昇最後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沒想到這個千年來沒被人發現的黑狐會有這樣的深沉心機,老天又偏偏給了它一個這樣的機會。
破奴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一招他只是聽過,沒想到還有機會能親眼得見,彭閃閃如果答應了,彭家往後的事,他怕是永遠也算不到了。
鍾艾顫抖著,貼上了最後一張,彭閃閃如一個小憩甦醒的人一般睜開了眼睛,瞳孔裡流轉著金銀雙色。茫然的看著鍾艾。指尖無意識蜷縮,勾住了鍾艾的衣角。
“閃閃?”鍾艾伸出手在彭閃閃眼前晃了晃,輕聲叫她的名字。
彭閃閃站起身,才發現自己在一個一片黑暗的環境裡,頭頂什麼東西冒著刺眼的金光,她一抬頭,便看見那是一個巨大的符,符紙邊緣垂落的血珠正滴滴答答落在她肩頭。
她拉著鍾艾後退幾步,鞋子踩上血泊濺起無數血珠,她的眼睛猛然睜大,問:“這是財運符嗎?”
“是的。”鍾艾迴的乾脆利落。
“我是在做夢嗎?小艾。”彭閃閃疑惑的眼睛落在鍾艾的臉上,她餘光也早已看到一旁站著的兩個奇怪的人。
一個眼熟的男人拿著劍指著一個布衣女人,劍鋒上的寒光映出鍾艾蒼白的臉色。
鍾艾沉默不語,黑狐倒是忍不住了,她瞬間化成狐狸躲開破奴的劍又變回人,變身時帶起的罡風掀飛了彭閃閃的髮卡。站在彭閃閃眼前說:“這不是做夢,我們在你家祠堂的財運符裡。“尾尖紅毛突然暴漲,將虛空割裂出更多細小的裂縫。
“鍾艾,哈哈,她在逗我吧。”彭閃閃一臉不相信,手指深深掐進掌心試圖保持清醒,叫鍾艾的名字試圖確認。
鍾艾只能回覆:“她說的是真的,你在祠堂門前暈倒了,我只能把你也帶進來了。”
彭閃閃的脊背一涼,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雖說在家庭氛圍的薰陶之下,她對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抱有尊敬之情,但現在突然告訴她這都是真的,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她腦子中忽然回想起自己當時還很不解好友的轉變,現在的場面一出現,她瞬間就理解了一切,記憶裡十幾歲的鐘艾總在雷雨天盯著祠堂發呆的畫面突然清晰。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那個執劍而立穿著古裝的束髮男子,忽然變得驚恐:“他他他,他是,你家的那個什麼什麼神?”聲音突然拔高驚飛了符咒邊緣棲息的紙鶴式神,同時眼睛看向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