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時候,周曦沐和曾澗峽會帶上一本書,在東倒西歪的墓碑旁席地而坐,靜靜地讀書直到日頭西沉。除了秋風拂過荒草的沙沙聲和路過馬隊清脆的駝鈴聲之外,一切都如此安靜。曾澗峽每每思緒煩亂,無心讀書,便仰躺在地上,雙手抱頭,看著天上的流雲愣愣出神。
周曦沐知道曾澗峽內心的糾結,半真半假地說道:
“曾大哥,我有個辦法能解決你的難題。”
“什麼辦法?”曾澗峽半信半疑地問。”
“《論語》裡面怎麼說的來著,若要服人,須誘之以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脅之以威,授之以漁,繩之以……啊,不對,這些招兒裡面你唯一能用的也就只有‘脅之以威’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繞彎子?”
“軟的不行咱們來硬的啊!咱們現在就去靛花巷,咱倆三下五除二,把阮姐綁了帶去醫院如何?你要是同意,咱們現在就去!”
“胡說!”
“沒錯,我是胡說!你別不承認,你心裡頭早就知道這件事兒在阮姐那兒已經是木已成舟、板上釘釘了,你再瞎琢磨一萬年也是白搭!有時間在這兒唉聲嘆氣,還不如給孩子想想名字,你就跟我學啊,男孩女孩各起五十個,夠你忙活一陣兒了!”
“你一百個名字都起好了?”
“早就起好了,可蒔芳卻一個都沒選中。她覺得都好,卻都差些意思。我準備再起她一百個,讓她挑花眼!”
一日周曦沐又去靛花巷找曾澗峽“荒野漫步”,剛進巷子口就發現隔壁史語所的的院門大敞四開,院內一陣人聲嘈雜。周曦沐忍不住好奇,探頭一看,一群人挽著袖子、揮著鐵鍬正在院子裡挖土呢!周曦沐一眼就在人堆裡找到了身材高瘦的曾澗峽,而更加顯眼的是一邊揮動鐵鍬一邊揮汗如雨的是史語所所長傅斯年。
“先生,你們挖坑做什麼啊?”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建防空洞啊!”
“建防空洞?可昆明一次也沒有被空襲過啊!”
“《易經》有云: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我來了這才幾天哪,這空襲警報就響了幾回了,這警報總不是平白響的,要是真出了事兒可就晚了!”
周曦沐聽罷也擼起了袖子,朝傅斯年伸出手。
“先生,我來吧!先生趕緊擦擦汗,休息一下!”
傅斯年笑著把手裡的鐵鍬遞給周曦沐。
“我四十好幾的人就不跟你這個年輕人客氣了!你來挖吧!”
史語所的年輕人居多,其中有一組還是整日風餐露宿、“挖坑不輟”的考古組,一群人七手八腳熱火朝天地挖了一個坑深足有一人多高,可容納一二十人同時站立的大土坑。坑挖好後,眾人在上面蓋上了一塊木板,成了一個簡易的“防空洞”。
傅斯年特意上樓將埋頭苦學的陳寅恪先生叫下來,一臉得意地的說:
“咱們史語所如今也有防空洞了,寅恪兄看看挖得如何?”
陳寅恪扶了扶眼鏡:
“孟真兄,你喘得這麼厲害,今天的降壓藥可吃了麼?”
“不礙事不礙事,你別看我胖,我身體好著呢!要是飛機真來了,我定能毫不費力地把你扛到這坑裡!”
傅斯年的“大話”逗樂了很多所裡的年輕人,卻因傅斯年威嚴頗盛,只好捂嘴竊笑。
曾澗峽和周曦沐也不禁相視一笑,內心早已為這個生性豪爽的史語所所長所折服了。
陳寅恪雖然面露笑意,卻微微搖搖頭,清瘦的手在空中擺了擺。
“大可不必,這個洞還是永遠用不上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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