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莉婭抱孩子去臥室,率先離席。
展遊不知道跟柏繼臣講了什麼,柏繼臣面色有些不自然,說去外面抽根煙。過了一會兒,杜成明說要去洗手間,也跟了出去。柳白桃思考片刻,尾隨杜成明離開房間。
其餘人都走了,柳青山坐在展遊和謝可頌對面,屁股長了釘子似的扭來扭去。
展遊瞅她一眼:“你也要去洗手間?”
柳青山借坡下驢:“嗯嗯嗯。”
於是,柳青山也離開,偌大房間內只剩下謝可頌和展遊坐著,彼此隔了一個空位。
“都走啦,那我就不客氣了。”刀叉碰撞,展遊預備把盒子裡最後一片蛋糕放到自己盤子裡,動作停了停,詢問謝可頌,“哦,你還想要蛋糕嗎?”
謝可頌搖頭。展遊獲了準,把蛋糕盛進盤子。
展遊的吃相跟他的個性一樣,幹淨利落又豪爽。他切下一大塊,塞進嘴裡,無聲而專注地咀嚼,像一條蛇,致力於吞下比自己身軀大無數倍的東西。
“咕嘟”吞嚥,展遊舒服地撥出一口氣。
“我小時候總想著長大之後要做很多事情。”他自顧自地笑,“可能有段時間也想當什麼甜品師吧,廚師服很帥嘛。”他又吃一口,閑談般問,“小謝小時候想幹什麼?”
又來了,展遊老是說些沒頭沒腦的話。理智告訴謝可頌不該太較真,或許胡謅一個職業敷衍過去就行了,反正也沒有人會發現。
可他又想起展遊之前湊在嬰兒面前講話的樣子。明明是個個子高高的成年人,卻心甘情願趴伏到地上,滿臉赤誠。
謝可頌是較真的人,他決定好好回答。
從前沒想明白的問題,日後一定會再次成為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謝可頌很仔細地想,想了很久,想起小學時寫過許多篇的《我的夢想》,想起中考作文題《長大後,我想成為你》,他寫過很多職業,但似乎都不是出自真心。沒有人像今天一樣,在謝可頌剛剛降臨人世時,把人生的一條條路擺到他面前,讓他選。
最後,謝可頌幾乎深入二十多年人生記憶的盡頭。那裡是一片黑暗。
“我沒什麼夢想。”謝可頌誠實地說。手機亮起,他垂頭掃了一眼工作群的訊息,輕聲道,“考試,工作,都太花時間了。”
“的確如此……不過也沒關系。”展遊吃完最後一口蛋糕,漫不經心地擦擦嘴,對快要26歲,已經工作三年、再過十年註定身陷裁員危機的謝可頌講,“你這麼年輕,以後要幹什麼確實說不準。”
謝可頌一時怔忡。
“哦,說起來……”展遊挪到謝可頌身邊的那個椅子上,笑盈盈地湊過去,“今天謝謝你,我欠你一份人情。”
“呃,”謝可頌沒打算計較這些,“不要緊的。”
“要不這樣——”
展遊好似想到了什麼絕妙的注意,突然興奮起來:“小謝你生日什麼時候?”
“9月份。”謝可頌一愣一愣的,他隱約猜到展遊的企圖,連忙打消對方的念頭,“剛過完。”
計劃落空,展遊也不感到失落,追著說:“那等你下次生日,我給你準備一份禮物吧。”
“也不用……”
謝可頌的第一反應是要拒絕,可在他把話說出口之前,展遊已經把手伸到他面前。
展遊身上始終存在著某種矛盾性。同樣是做約定,白天,他嚴謹地跟合作方簽訂合同,到了半夜,他卻想跟謝可頌拉鈎。
展遊像個阿拉丁燈神,引誘每個路過的旅人許下願望。他朝謝可頌眨眼睛,循循善誘:“小謝,你知道嗎。你虧欠我,我虧欠你,人與人的關系就會變好。”
謝可頌被展遊的眼睛吸進去,情不自禁地勾上了對方的小指。
“你放心,”展遊將彼此的小指纏緊,承諾,“我答應過的事情,我都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