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之前說要讓他好好休息的人是誰。謝可頌暗暗牢騷,捧起膝上型電腦,朝外走去。
房門附近的穿衣鏡裡,謝可頌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淺淺浮出一絲笑容。
客廳,展遊整個人仰倒在沙發上,注視著白色的天花板,枯燥地複述一個連謝可頌都覺得基礎的概念。
謝可頌繞過沙發,目光朝下掃過展遊的臉,才發現原來展遊不笑的時候,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
謝可頌沒見過展遊這麼煩心的時候,坐到沙發扶手邊,跟展遊隔開一段距離,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沙發凹陷下去一塊,展遊明顯鬆了一口氣,“算了,讓小謝給你解釋吧。”
展遊對電腦說完,開擴音,像一條蟲那樣從沙發一頭蹭到另一頭,閉目養神,盲把電腦往謝可頌腿上一推:“你給他解釋一下你寫文件的思路。”
展遊閉著眼睛,放鬆地呼吸,腦袋挨在謝可頌大腿旁,一副把自己全盤託付給他的樣子,讓謝可頌不自覺愧疚起來。
謝可頌偶爾覺得自己像個住進展遊家裡的小偷,每天都膽顫心驚,卻忍不住妄圖竊取更多。
如同試探,謝可頌略微俯身,投影蓋住展遊的臉。他捏住展遊工作時常戴的眼鏡,語氣沒什麼感情地講:“躺著,眼鏡歪了。”
下一秒,展遊睜開雙目,不加掩飾地與謝可頌對視,坦然,沒有任何懷疑,然後再次合上眼睛,輕微晃了晃腦袋,暗示謝可頌可以幫他把眼鏡拿掉。
一張被命運和時間優待的臉。謝可頌受到蠱惑般,指尖虛虛劃過展遊的眉眼,抵達鼻樑,慢慢將眼鏡提了起來。
“展總?”電腦那頭催促,“您還線上嗎?”
“他在。”謝可頌急忙收手,“換我來跟你說。”
“咔嗒”小聲,眼鏡被擺到茶幾上。
謝可頌開始跟對方說明該如何使用自己做的量表,他講工作時條理分明,展遊就躺在他身側聽。
一刻鐘後,電腦那頭的小夥子終於頓悟,喃喃:“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嗯,”謝可頌說,“你可以回頭再複習一下,不懂的隨時問我。”
“好滴好滴,謝謝老闆。”對方講話腔調像一個沒畢業的學生,用氣聲問,“那個……展總還在嗎?”
謝可頌目光一斜,展遊恰好睜眼。謝可頌與人對視兩秒,收回目光,說:“不在,你找他還有事嗎?”
展遊滿意地翹起嘴角。
“哦哦,嘿嘿。”對方似乎已經把謝可頌當成自己人,“我覺得老闆你講得比展總好多了,還有耐心。”
展遊聽笑了,從沙發上坐起來,胳膊肘撐在謝可頌肩膀上,悄聲道:“我也這麼覺得。”
“謝謝,”謝可頌身體一僵,生硬地結束通話語音通話,“再見。”
客廳空蕩寂靜。
員工被人誇比老闆強,這個場面或多或少帶些尷尬。謝可頌無力地彌補:“沒這回事,你教得很好,我真的學到很多。”
“那是因為我帶的人是你。”展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滿不在乎,“我自己什麼樣,我心裡還是有點數的。你跟我不一樣,做事講求方法和標準,確實更適合教人……”
咕嚕嚕,展遊的肚皮猛不丁叫出聲。
他有些傷腦筋,拐進廚房,把頭探進冰箱。
“跟人應酬就是吃不飽……”展遊嘟囔著,從冰箱裡抓出一包湯圓,舉著問謝可頌,“想吃夜宵嗎?你一半我一半。”
謝可頌今天幾乎沒吃什麼正餐,點頭表示贊成。
拿鍋,加水,煮沸,下湯圓。展遊一套工序做得很熟練。
展遊讓謝可頌去餐桌上等著,謝可頌不大好意思坐享其成,卻也幫不上忙,就立在廚房島臺旁邊,陪展遊聊天。
“剛剛那個人是實習生嗎。”謝可頌問。
“不是,嗯……”展遊調成中火,加了水,語氣平常,“按抬頭說,應該算我的另一個助理。”
另一個助理,從未聽展遊談起過。
展遊託柏繼臣助理訂餐廳的情景如針般刺進腦子裡,歷歷在目,不被需要的挫敗感再次一點點滲透進謝可頌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