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可頌結束通話展遊電話時顯得果斷幹脆,回過頭來,卻在展遊看不見聽不著的地方,暗暗把展遊對他的評價咀嚼無數遍。
每次都是這樣,展遊讓謝可頌做事,話只說一半,另一半隱在肚腸裡,權當無事發生。等到東窗事發,謝可頌找到展遊,卻怪不了他,因為展遊總是為他好的。
什麼叫不合適,為什麼不合適,他要怎麼做才能夠合適。
時至今日,謝可頌依舊沒有完全搞懂展遊,也很難向展遊示弱,直白地把問題拋回去。他只能肯定,展遊不會故意打壓他。
今晚第一百八十聲嘆息從謝可頌唇邊溜出,他按下跑步機的暫停鍵,拇指懸在展遊的頭像上,卻始終沒有下定決心按下去。
猝不及防地,手機猛然震動,差點從謝可頌手裡飛出去。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被拉進一個新的研發大群。
柳青山直接把展遊給她的名單轉發到群裡,群公告所有人:基於全域性利益和長遠發展,公司將縮小對團隊的扶持的範圍,具體名單見附表……
展遊跟謝可頌打完電話已經過了六點半,柳青山才過一個小時就把名單發出來,沒有任何委婉措辭,讓各團隊感受到雷霆萬鈞的震撼。
群訊息刷了滿屏,目不暇接。面對此等激烈狀況,柳青山也只是補充發了一條長資訊,通知大家明天早上十點去大會議室開會,有什麼疑問屆時解答。其餘疑問,一概不回。
謝可頌心頭一驚,正要給柳青山打電話,視野裡捕捉一個窈窕的人影,遠遠朝自己走過來。
柳青山揹著一個運動包,耳機掛在頭上,正皺著眉應付打電話過來的團隊負責人。
“……對,我承認你們的技術前景很好,但市場化時間至少需要18個月,我們現在沒有這麼長的時間視窗……”
“……如果你們的專案能夠證明它能救工廠,我願意馬上恢複資源支援……”
柳青山結束通話電話,望見謝可頌,笑笑說“小謝已經來啦,等我換個衣服”,緊接著手機又進來一通電話。她接起,結束通話,一通接一通,無窮無盡。
直到柳青山從更衣室出來,再次出現在謝可頌眼前,她才彷彿終於失去了所有耐心似的,聽也不聽掛掉新進通話。
柳青山大致瀏覽群訊息,按住語音鍵輸出,言辭鑿鑿不容拒絕:“延期不是取消,你們如果不滿意,就去找到短期內讓它出結果的方法,想不通的,明天可以來找我談。
你們怪我,我接受,但現在你們需要思考難道不是怎麼讓自己重新回到這份名單上嗎?”
三兩句話解釋完,柳青山將手機調至靜音模式,拿了兩根彈力帶過來,開開心心拉謝可頌一起做熱身。
謝可頌活動著身體,遠遠看著板凳上的手機不斷亮起,憂心地問:“這樣真的好嗎?”
“我又不是人工智慧,怎麼可能24小時伺候他們。”柳青山坦然面對暴風,無所謂地講,“讓他們去吧。”
對話途中,謝可頌擺在長椅上的手機開始震動。謝可頌也在群裡,有些人找不到柳青山,就調轉槍口沖著謝可頌開炮。
謝可頌暫停熱身,坐下,埋頭回複那些找到他這邊來的訊息。
“先別管他們,越解釋越來勁。到時候補償金一發,他們就都沒聲音了。”柳青山冷酷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把腦子浪費在這種地方。這種事情不管怎麼處理都會得罪人的,不如幹脆點。”
謝可頌看著群裡眾人討伐柳青山的勢頭,建議道:“我在想……是不是還有更加溫和一點的做法?”
柳青山坐到謝可頌身邊,問:“比如?”
設立指標,客觀評分,有人情味地安撫。
謝可頌把給展遊的提案,在柳青山面前複述了一遍。
“你這樣也挺好的。如果對方是搞金融的我可能會花點心思,但這些做研究的其實……”柳青山摸著下巴思忖道,“我接觸下來,腦子還比較軸啦。所以直說就可以,省事,效率高。”
“怪不得。”謝可頌低語。
“什麼怪不得?”柳青山好奇地問。
“我之前不是給展遊打電話了嘛,也跟他說了這套方案。”謝可頌娓娓道來,“可是他讓我不要管這件事,把事情交給你就行。”
“能理解吧。”柳青山講。
“如果他直接對我說,研發更適合直來直去的溝通方式,我也能接受。”謝可頌嘴角的笑意隱含挫敗,“可是他什麼都沒說,直接下結論,說你比我更適合這件事情……”
“那確實啊。”
在謝可頌稍稍不解的目光中,柳青山站起來,在射燈下,直率地俯視謝可頌。
“我確實蠻喜歡當壞人的,展遊也知道。”柳青山伸手握了一下空氣,“當壞人會讓我感覺……我掌控著權威,能夠說得上話,甚至左右別人的前途。”
謝可頌耳邊似乎響起了一聲貓叫,不確通道:“迷人的反派角色?”
“對對對,就是那個。”柳青山兩眼放光,“而且我也不怕有惡報。我會做好我的工作,如果我做錯了事,大家也可以翻舊賬,對我群起而攻之,那是我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