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三十出頭,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正抱著唇紅齒白英姿颯爽的乾元少女哭的梨花帶雨。
他臉上笑容凝了凝,陰陽怪氣說道:“祁大將軍這是何意?莫不是戲耍咱家?”
祁朝燕緩和語氣十分謙卑地拱了拱手,“公公多慮了,乃是賤內捨不得小女,本將軍這便令賤內離開。”
“原來是夫人和府中小姐……”
王忠正說著,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祁大將軍庶子身死,不是隻剩下一個未分化的女兒了嗎?
眼下這乾元女子是……?
他眼中俱是震驚與不可置信,‘欺君’二字已到嘴邊,下一刻卻又將自己的猜測推翻了。
五殿下絕無可能娶一個乾元為妻,眼下這乾元不應是將軍府的小姐,可也不是那頗有名望的宋家小醫聖啊,那位可是東啟出了名的坤澤大夫……
王忠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半會兒理不清,恰好又瞥見拿著各種農具的男女老少三三兩兩走近看熱鬧,便計上心頭道:“祁大將軍,這天色已是不早,再往回趕也已是來不及,勞煩將軍留我等住宿一晚,咱入府再細談此事?”
不等祁朝燕應聲,便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嗎?”
寧芳從丫鬟僕婦手下奮力掙脫,沖上來便抱住了祁朝燕大腿,“妻主,幼安是您唯一的孩子啊,您怎能忍心看著她入宮為妃,她是乾元君啊,您這般羞辱一個乾元君,您還不如親手殺了她……”
祁幼安朝人群中的席景盛使了個眼色,便作漠然姿態走上紅毯,她腳踏上去的一瞬,武將們便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大將軍三思啊……”
也有些人跪到了祁幼安跟前, “少將軍萬萬不可啊……”
一群扮作百姓的人也義憤填膺,大罵當今皇帝是個好色昏君,搶奪乾元君入宮為妃,也不怕寒了戍邊將軍們的心。
整個場面亂作一團,祁朝燕被寧芳抱著大腿搖晃,只得彎下腰安撫,一副自顧不暇的樣子。
王忠氣得臉都要綠了,指著一眾武將,又指著竊竊私語的布衣百姓,顫抖著手指,聲音陰柔尖銳,“你們……你們這些刁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聖上是昏君 ,一個個腦袋不想要了?”
他帶來的那夥人手握刀柄,面面相覷,猶豫著不敢動手。
原因無他,無論是那些手持鐵鋤的百姓,還是身著鎧甲腰配長劍的武將,都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他們正情緒上頭,萬一發生沖突,他們人多勢眾,自己這一方定然是要吃虧的。
王忠話音落下,卻遲遲不見自己人動手,他還是第一次受此輕視受此侮辱,臉色已經不能用難堪來形容了。
他捂著胸口,一副要被氣暈過去的樣子。
身邊兩個小太監連忙攙扶著他,順便沖宮衛們喊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把那些刁民抓起來啊!藐視皇威,當誅九族!”
首領見狀,咬咬牙拔出了刀,與此同時,寧芳也將跪地武將腰間的長劍拔了起來,“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兒,便先殺了我!”
她說著便要把劍往脖頸上橫,可是嚇壞了一眾人,饒是深知演戲,祁朝燕也神色驟變,“夫人,你快把劍放下,我……我答應你就是……”
寧芳不會武,手裡拿著武器著實嚇人,祁幼安也擔心她傷到自己,連忙伸手去奪,卻也不敢使蠻力。
兩人拉扯之間,席景盛舉起手中鐵楸,振臂一呼:“鄉親們,如果沒有大將軍威懾南蠻,我們這些人早就死在蠻人的鐵蹄之下了。做人要有良心,大將軍舉家戍邊保我等平安,如今大將軍有難,我們豈能袖手旁觀?”
人群中有人率先沖了出去, “沖啊,保護少將軍,殺了奸賊……”
一切不過電光石火之間,離王忠最近的一個絡腮胡將軍直起腰身,抽出腰間佩劍幹脆利索斬下了王忠的頭顱。
寒光一閃,鮮血四濺,祁幼安迅速轉身將她娘護在懷裡,“娘親,別看……”
寧芳的劍幾乎是與王忠的頭顱同一瞬掉在地上,當啷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的身子也不由一抖,顫聲說道:“老孃……才不怕。”
祁朝燕似堪堪回過神,對著殺王忠的將軍怒斥道:“劉翼,你大膽!”
那叫劉翼的大將似被震怒的祁朝燕嚇了一跳,縮了縮肩膀,很快又梗著脖子道:“屬下沒錯,大將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百姓’跟宮衛打成一團,太監們四處逃竄,武將們則紛紛為劉翼求情,“大將軍!反了吧,昏君無義,便休怪我等無情……”
祁朝燕一臉沉痛,似被逼狠了,終於點頭,在她點頭的那一瞬,武將們紛紛起身,手握長劍與宮衛們展開廝殺。
不過,說是單方面的屠殺也不為過,他們對上身經百戰的武將們,毫無還手之力。
趁著混亂,祁幼安擁著她娘親回府,踏進門檻的時候,寧芳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幼安,這事成了?”
“成了,”祁幼安神色如常,眸裡帶著些許關切,“娘親,有祁朝燕在,你別擔心了,回去好好休息 ,等忙完了我跟媳婦兒說一聲,讓她給你開些安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