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鈴：……？

五十嵐學長真得好像從歌劇裡走出來的人呢，無論做什麼都充滿了戲劇性。

夜晚，源鈴和百川詩音琉再一次來到了醫院。

電梯門開啟，源鈴再次看見了花瓶裡的鬱金香。

和上次來時一樣，鬱金香以最鮮豔的姿態盛放美麗，那散發的芬芳好似在這充滿消毒水的空間裡單獨空出一個小空間，與周圍格格不入。

被詩音琉牽著走向病床，源鈴的視野裡出現了女人的身影。

百川凰音的身形更加瘦削了，躺在潔白柔軟的被褥裡，好似完全陷進去即將枯萎破碎的花。她沒有頭發，源鈴只能依稀從對方金色的眼睫毛窺見這位藝術家從前的風華。

病房內陷入了寂靜，誰也沒有說話。

詩音琉找出手帕，又打了熱水把手帕濕潤，仔細又小心地擦拭母親的面頰。

女人始終在沉睡，如果不是胸膛微弱的起伏，這會讓人以為她墜入了永遠的夢鄉。

“媽媽從前很漂亮的。”詩音琉突然說道。

詩音琉的聲音很輕，生怕打擾到母親的休息，又嚴肅認真極了，“我的金色頭發就是遺傳了媽媽，就好像鬱金香的顏色，在陽光下璀璨極了。”

源鈴就安靜地坐在旁邊聆聽。

她知道，詩音琉此時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媽媽站在舞臺上唱歌的時候最漂亮了……”

其實生病的那一天，詩音琉還是去看了母親的表演。

小小的她縮在爸爸的懷抱裡，額頭還貼著降溫貼，被厚重的衣服包裹成一個行動困難的球。她在舞臺的最前面，只要稍稍抬起頭，就能看見母親泛著金色流光的裙擺。

璀璨的燈光好像從天堂降落下來的福音，與那溫暖又綺麗的閃光一起落入了小詩音琉的眼底。

百川凰音的閃光是代表著生命的飛鳥，多彩的羽毛在天空中構築成一座又一座通往藝術世界的橋梁。她乘坐在飛鳥的背上，不斷地往天堂上升，直至看見母親溫柔的笑容。

大家都在稱贊，贊頌這美妙的歌喉來自天堂。

然後，詩音琉真的看見了天堂朝母親伸出的雙手。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如此呢……

母親曾經說過，作為歌唱家，一生中能夠盡情歌唱的次數是有限的。好像是不斷燃燒生命的蠟燭，為自己的藝術世界奉獻出獨屬於自己的閃光，直至徹底消耗。

“但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呢？”詩音琉呢喃詢問。

源鈴無言，伸出的手與詩音琉緊緊相握，為她提供支撐的力量。

“小鈴，上一次媽媽把寫好的曲譜交給了我。”詩音琉說道。

源鈴微微扭頭看向詩音琉，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媽媽自一年前在舞臺倒下後，就再也沒辦法唱歌了。”詩音琉的眼神陷入恍惚，濕潤的水光逐漸溢位，“我和她嘗試過很多次，越是到後期，她說話的音調就越低，到後面只要稍微大聲說話就會喉嚨疼痛沙啞。”

死亡的陰霾接踵而至，好似隨時落下的閘刀，只待斬斷最後的薪火。

“曲譜一直被小琉隨身攜帶嗎？”源鈴問。

“嗯。”

詩音琉從口袋裡拿出折疊了很久的紙張。

源鈴看過去，發現上面布滿摺痕，還有很多因為過分揉捏而無法消除的褶皺。

最開始的字跡很漂亮，源鈴甚至可以想象出百川凰音在初次填寫音符時的沉思。可視線往下走，墨水稀疏又倔強地附著，直至最後的歌詞完成，已經成為了勉強能看的扭曲。

詩音琉把紙張放在桌面。

就在這時，百川凰音終於從睡夢中蘇醒。

“小琉……”

詩音琉靠近了一些，“媽媽，感覺還好嗎？”

“很好哦……好像睡了好長一覺呢。”百川凰音揚起一抹柔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