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就算不……”克裡斯沒說完，但兩人都知道他想說什麼，“也沒關系的，我是說你不要太有壓力，畢竟這是你第一次，總而言之，我相信你。”

“行了，閉上眼，我幫你遮蔽……”簡像往常一樣走流程，克裡斯已經開了屏障，效果比工作室配備的還要好。

“放輕松，用你的精神力感知我的精神力……”簡剛開口，克裡斯的精神力就又快又準地勾到了她。

真是配合得恰到好處，簡有些無奈，但還是繼續說道：“我的精神力是一顆糖，外面包著一層塑膠紙衣，裡面是橙子味道的水果糖。”

“噗——”對面傳來悶悶的笑聲，“對不起，你真可愛，我不是有意要笑的。”

你就是有意的！簡心裡暗罵，今天真是諸事不順，被他打斷了三次，思路都沒了。

算了，直接進入正題吧，簡決定給他一個厲害瞧瞧。她直接省略了精神力模擬和心理暗示，沒有藉助任何意象載體，精神絲線進入克裡斯的精神圖景。

眼前是一片春天的田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幹淨得讓人難以相信這是一個狂化值和異化值都在及格線附近的apha哨兵的精神圖景。簡仔細檢查了花朵的各個部分，卻沒有任何問題，這太奇怪了。

難道哨兵隱藏了自己的精神圖景？簡想起薇薇安說過，有些哨兵會學習封閉精神圖景的課程，還有些apha哨兵天生心理防線就很高，會不自覺地把向導的精神力擋在外面，並構造出一個虛擬的表層精神圖景。

問題找出來了，關鍵是，他會把真實的自己藏在哪裡呢？

簡把自己的精神力最小化，變成顆粒，隨風飄到各處，卻發現克裡斯的精神圖景過於龐大，精神力分散得越來越多，有些已經和主人的聯系變得很薄弱了。不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簡決定收回來所有精神力，這時她發現克裡斯的精神圖景其實是一個橫過來的阿拉伯數字8，不，也許是一個數學符號：∞無窮。

無窮的花，無窮的草，無窮的天空……究竟什麼是無窮的呢？

簡眯起眼睛，現在她知道該去哪裡找答案了。

她來到無窮的連線處，這裡被厚厚的防禦包裹著，氣息會引匯入侵者走向其他道路，就算猜到他在這裡，也進不去。沒辦法，只能動用武力了。

簡把自己凝成一根細細的針，一路下滑，泥土很紮實，碰到石頭就繞開，碰到木頭就鑽進去。終於，熟悉的精神力出現了，簡把精神力四散開來，化身挖掘機，飛快地刨土。

克裡斯的精神投射漸漸顯露出來，原來在他的精神圖景裡，他已經是一個藏在棺槨裡的死人了，怪不得感受不到一絲情緒和精神波動。

“簡，為什麼要這麼執著地找到我呢？”克裡斯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的精神投射出現，嘴邊掛著一絲慘然的笑意：“我在墳墓裡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要把我挖出來呢？”

“你沒死。”簡平靜地說。

“我死了，你沒看到我在棺槨裡嗎？”克裡斯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

“如果你死了，為什麼不給自己立碑？”簡舔化最後一點糖渣。

“死了要立碑嗎，對啊，我怎麼忘了要立碑，但是我還沒有給他們立……”克裡斯停住了話頭。

“誰們？”簡追問。

克裡斯的精神體升到空中，化為虛無，“他們”。

他的精神圖景也隨之改變，狂風大作，殘陽如血，油菜花被吹得東倒西歪，黑色的土地上是成百上千的屍山。

簡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她就著克裡斯的洞，把這個洞挖得越來越大，直到裝下所有人，用精神力把所有的屍體托起來放進去，最後是沒有完整屍體的頭顱、胳膊、軀幹，又或者斷腿也一併放進去。

克裡斯一直沒有出現，他就在暗處冷冷地看著，簡知道，克裡斯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