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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他想讀什麼,就讓他讀吧,本來就一貧如洗,讓他放手一搏又如何呢?”

於是盧燕濟也鬆口了。

想起他讀書那些年被自己的叔父刁的難,盧燕濟最終也只是道:“你自己喜歡,過得也好,我到底也還是放心的。”

說罷,喚道:“阿聊。”

剛才還在院子裡呢,怎麼這會兒不見了,沒人應,他提高音量:“阿聊。”

半天還是沒人應,杜蘭道:“怎麼了,叫阿廣不成麼?”

鄒廣聽見喊果然跑過來,掀起簾子:“師公多擔待,這幾天天氣潮,估計阿聊的耳疾又犯了,耳鳴得不行,聽不大清聲音。您要什麼?”

盧燕濟擺擺手:“一樣治面板的膏子,我上次讓阿聊收著,你不知道在哪,算了。”

杜蘭嘆道:“阿聊這是老頑疾了,治得遲了,以後怕是都難醫,這麼聰明的一個姑娘,一隻耳朵卻聽不見了,太可惜了。”

張默沖一直聽著,這時開口:“我的老師認識北平有一位極有名的老中醫,改日這位神醫要是來了上海,我來介紹,舅公帶阿聊過去瞧瞧?”

阿聊想來便是剛才那個眉目聰淩的姑娘,他從前在盧公的信上聽到過只言片語。

盧燕濟點點頭,但只是怕依舊無濟於事:

“帶她見的大夫也不少,本意是為她好,可是每次會診,大夫都免不了要問:耳朵怎麼了,阿聊就如實回答說小時候叫人打了,大夫問怎麼打的,阿聊就搖搖頭,說挨的打太多了,不記得了。她每說一次,我聽了心裡就要難受一次,偏偏她自己卻好好的,還笑著跟我說不打緊。”

他愈想,心裡越難受,不是沒有想過把阿聊再送到氣候穩定一些的地方去,對她耳朵好,可是轉眼一想,阿聊自出生起已讓人棄了兩次,他再把她送走,她還怎麼受得了?

“你看我,說這些做什麼,”盧燕濟有些不自在地抻抻衣服,對張默沖道,“你幼時過得也不容易,說這些平白惹你傷心,不說了,你今夜好好住下,我們一起好好吃頓飯,是不是?”

飯後,盧燕濟的煙友書友都照例登門拜訪,一同聚集在盧公煙榻邊,吞吐雲霧,臧否時事。

張默沖忍不了滿屋“煙霞”,打了個招呼便退出來了。

剛退出來,就聽見盧燕濟啞著嗓子喊阿聊。

鄒廣恰好出門去了,杜蘭也不在,方才吃飯的時候杜蘭說阿聊睡覺呢,這會兒也不知醒了沒,這麼想著,張默沖自己掀開簾子,撲了撲眼前的煙氣,“舅公,怎麼了?”

見是張默沖,盧燕濟擺擺手,說無事。

張默沖要退出去,眼角瞥見盧燕濟腳下的痰盂,忽地明白了,於是走進去端上痰盂才出來。

一出門,迎面撞上個齊耳短發的少女。她急匆匆的,一開始沒看見他,好像在想別的事,發現他之後停住腳,看著他,昏暗模糊的光線中,她的黑眼睛濕漉漉的。

視線交彙了一瞬,張默沖忽然認出她是白天那個抱著煙鬼不撒手的姑娘。

但阿聊沒認出來,只好奇一瞬,反應過來立即避讓,去接他手裡的痰盂,張默沖避了一下,“我來吧。”

阿聊小聲道“多謝”,轉身要進屋看有沒有什麼活做,張默沖攔道:“裡面烏煙瘴氣的,別進去了。”

她又“嗯”了一聲,聽他的,又站住了。

張默沖清了痰盂回來,發現她還在門口站著,他從窗戶朝屋內一看,煙榻上的灰塵果皮都沒有了,她明明進去了,卻又在這裡傻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