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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她翻到最後一張,這一張是仰拍,畫面右上方是一座蒙雪而立的蒼山,蒼山之下,一汪藍湖依坡安淌,新雪才落,坡上層層五彩碎石尚未被掩蓋,有如在日光之下猶如閃閃生熠的碎銀。

施遼想看著一張有什麼說法,沒想到卻很簡單在,只有兩句話:

「十一月十九日,入冬初雪,歡欣鼓舞。上海今年亦是寒冬,不知會不會落雪?」

她的心忽地漏了一拍。

施遼看著畫面,腦海中卻兀地勾勒出在鏡頭越過雪幕,凝望蒼穹的那個人。

翻到最後一張段文字,張默沖寫道:

「施遼,世界無限,總有一天你會親自用腳丈量,在這之前,我希望能用這有限的照片作為你讀書時的“增味劑”為你帶去一絲樂趣。我始終覺得,對一個學生最好的祝福,就是從前讀過的課本上每一句不起眼的話,都能成為日後對所經人世的腳注與感知來源,世界或好或壞,我們胸中總有一把尺不是?

張默沖,於1933年冬季的北平寄出。」

施遼捏著信紙,幹淨的指面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耗時良久,精心準備的一樣一封信,原來都是源於她讀書無趣時隨口感慨的一句“口裡淡出個鳥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將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信紙重新摺好,和照片一起收進信封,寫上編號“4”,最後收進她的“百寶之箱”。

雖說是百寶箱,其實只不過她從賣廢品的手裡換來的一個中藥材櫃的一方匣子,盒面上還貼著“當歸”的標簽。當時在放學路上為了拿下這個匣子,她想也沒想就跑回家把長發剪了拿出去換,為此施阿媽還說了她好一陣呢。

剛“啪嗒”一聲扣上釦子,就聽見鄒廣興奮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阿聊!下雪了!下雪了!”

她微微怔住,抬眼朝窗外望去,天空中果然開始飄落粒粒雪花,地面上也薄薄地蒙了一層霜。

從前,下雪對她而言並不意味著賞雪觀景,反而是沒完沒了地在醫館門前掃雪鏟雪的記憶,所以她一點兒都不喜歡下雪

可是今天她貼在窗上朝外望,看見鄒廣手裡還提著一把鐵鍁,因為幹活熱得直冒白氣,卻駐足在院中央,傻愣愣地仰望天空,一隻手還伸出去接雪;杜蘭也掀開灶房的門簾,停下了擇菜的動作,滿臉的新鮮與好奇。

鼻息在玻璃上哈出一團水霧,施遼不得不承認,下雪真的很美。

她也跑出去,和鄒廣一起站在院子裡接雪,杜蘭看見笑罵:“兩個傻孩子!”

站了一會兒,鄒廣終於覺得只穿一件汗衫冷了,聳著脖子穿衣服去了。

出來他道:“外頭有個姑娘,看著不像過路人,我要問,見人家不願意搭理,我又進來了。”

施遼反應了一瞬,扭頭跑去開門。

空無一人的巷子裡,劉墨泉正低頭沿著自己才出來的雪轍來來回回走。

“劉墨泉?”施遼驚喜道。

被叫的人被嚇了一跳,看見施遼撓了下鼻子,有些結巴道:

“施、施遼。”

施遼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要進來嗎?”

放假前施遼曾暗示過她要不要來找她玩,劉墨泉那個時候因為自己是外地人回不了家,自尊心作祟,覺得施遼是在諷刺她,冷著臉拒絕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今天實在是沒忍住,找到她家門口,卻不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