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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 32 章

然而不等她等到這樣的一天,一封信先行而至,宣告了她期待的落空。張默沖往明園寄了兩封信,一封給施遼,一封給盧公。寫在給施遼的信內容稀鬆平常,如往常他們之間的通訊一樣,只不過在最後一段,這樣寫道:

“施遼,一直以來,我跟隨地質隊,幾乎跑遍了祖國遼闊的北方。曾經有位美國來的國際友人與我們同行,他痛恨戰爭,一心想要幫助積貧積弱的我們,卻在一番北行之後不無遺憾地對我說:中國很美麗,很古老,但好像因為過於古老,她被榨幹了肉血,已經不能為她的子孫提供任何有用的資源......

可當我每次親眼所見這裡無與倫比的美麗,我不信我腳下的土地會這樣放棄她的子民,我不信我們會變成只能依賴洋油洋貨的國家......

施遼,日寇侵略的鐵蹄不斷迫近,而我們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親自用雙腳證明一個道理:我們的祖國,一定地大物博。

適逢地調所與歐洲一所大學合作,我和丁青簡得以有機會前往一個叫比利時的歐洲國家,前往她的首都布魯塞爾東邊的小城魯汶大學學習進修。機會來得突然,因此很難得。時間緊迫,我們將在七月下旬左右乘“布魯伯德”號從天津出發,期間估計不會在上海作留,因此我恐怕也無法與大家告別,我感到萬分抱歉。

聽聞你已順利被錄取,我感到由衷的高興,高興我們皆非蜉蝣。施遼,你年紀還小,人生亦寬闊無限,新的階段正要開啟。如果來日,我們還能有機會相見,彼此之間相笑頷首,於張某而言已經足矣。

如果不能相見,那就祝你不必停留,乘風而起,自顧向前走。

張默沖,於1935年豔陽的天津。

看到最後,施遼視線裡的一切都已經變了形,一滴淚水掉在紙上,恰好湮濕了那四個字:

不必停留...

她不明白,他去留學,她自會替他開心,可是他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又要說出最後的那句話...

可是過了一會兒,那封信帶給她的波動漸漸平息,她仔細想了一下,心裡只剩一個迫切的念頭:她要見他,無論他離開一年兩年還是多少年,她一定要見到他。

盧燕濟估計也是為著那封信的緣故,下午難得得讓杜蘭幫他熨熨衣服,出了一趟門。晚飯的時候明園只有施遼和杜蘭兩個人,杜蘭把菜端上桌子,不無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杜姨?”施遼關切地問她。

杜蘭看她一眼:“你還不知道吧,盧公的外甥要出國讀書了。”

“是嗎?”施遼裝作才知道,“可是好事呀?”

“能念書,確實是好事,可是出國念書,只有對有錢人家的孩子才是好事,張先生早就無父無母,哪裡來的錢啊?”

“他們所不提供經費嗎?”施遼一愣。

杜蘭解開圍裙坐下來,給施遼夾菜:“我也這麼以為,但盧公說了,他們那個地調所,看著風光,其實是個有名的‘清水衙門’,窮得叮當響,有兩個經費都投了研究了,給員工的薪水呀,少得可憐。”

“而且呀,估計就算他們所給他出費,他自己都不大願意要的,畢竟這麼些年都苦過來了...”

她看她一眼,諱莫如深:“你哪裡見過你師公出門見人還在乎外表的?這回估計不是去見朋友,而是去搬救兵去了,籌點資金,給那孩子彙過去。”

……

施遼這一頓飯吃得是食之無味,終於吃完,她找了個藉口溜出去,去巷口肉鋪家借了電話,在畢業時的同學的留言簿裡翻出來一個電話,撥過去。

半晌後,那邊響起一道女聲:“您好,請問找誰?”

施遼忙道:“我叫施遼,是唐小瑩的同學,能不能幫我找一下她,我有急事,多謝您。”

那邊估計是女傭,恭敬答:“請您稍等。”

過了一會兒,唐小瑩接過電話。她和施遼交情很淺,想不通她打電話給她是為什麼,不過她正好因為不能跟男友出去約會悶得無聊,接個電話也無妨,所以她懶懶開口:

“施遼呀,怎麼啦?”

施遼預先已經想過怎麼說,“小瑩,我想託你幫個忙。我男友在天津讀書,上回同他講電話,我好像聽見一個女人在他旁邊,可他卻不承認,還說他要馬上去歐洲,坐一趟什麼‘布魯伯德’號。我想去見他,可卻不知道這艘船在上海停不停靠...”

“你不知道,他有錢,長得又好,花心得不得了,我也看清他了,可是一聽他和揹著我跟別的女人好上,我心裡恨得不得了。所以我想去見他,想美美出口惡氣,但我不知道那船在上海停不停,要是停的話,我剛好省一筆去香港找他的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