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波人馬互相僵持對峙,場面正隱隱膠著的時候,一個面白無須的纖瘦陰柔男子走了出來。
先前還一臉要殺人的戾氣頭領,見到他立即換了一副表情,賠著小心道:“九督公,您怎麼下來了?”
九宿沒答,而是上下掃了褚芙一眼,聲音帶著點男不男女不女的尖聲細氣:“賣水的?”
褚芙忙不疊道:“水免費,主要是賣飲品。”
她將護了一路的奶茶拿出來,然而冰奶茶早已變成了熱奶茶,熱乎乎的摸著都燙手。
九宿打量了兩眼,“看起來確實不錯。”
一看有戲,褚芙連忙添了把火:“其實剛做出來的冰奶茶才是最好喝的,你們可以跟我們去店裡看看,店也沒有很遠,走幾步就到了。”
九宿斜睨她一眼,眼睛帶著長在天上的勢利倨傲,趾高氣揚道:“不必了,就要這個吧。”
褚芙臉上露出個笑來,為自己成功推銷出去一杯奶茶而感到高興,她快手快腳的將奶茶裝入袋子裡打包好遞出去,“勞駕,25文錢。”
見男子遲遲沒有要掏錢的動作,褚芙稍顯疑惑:“這價格應該……不貴吧?”
“是不貴。”他悠悠然笑,接著話鋒一轉道:“但我們沒錢。”
褚芙:“……”
她真的很想脫口而出一句:沒錢你來個雞毛啊!但深吸一口氣,考慮到現在是自己有求於人,她還是將這句話壓了下去。
從剛剛那個男人叫他“督公”就可以猜出,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而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連25文錢都沒有?
褚芙扯了下嘴角,勉強道:“沒關系,我可以先借給你們。”
做完這一單穩賠不賺的生意後她就拉著阿風急急走了,她怕自己再不走,就會忍不住想罵人。
而九宿站在原地,眯眼目送他們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這才一撩衣袍,轉身回去。
走到一輛車架旁,他眉宇間的倨傲已無影無蹤,垂目恭敬道:“殿下。”
車簾被一隻羸弱的手掀開。
男人墨發如瀑,瞳色淺淡,清絕出塵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而是帶著種常年不見光的病態蒼白。
他目光落到那一大一小遠去的方向,嗓音淡而虛緲:“是他麼?”
九宿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低聲道:“年齡大了些,應當不是。”
護國寺神慈大師隕落前批言,昭國的最後一線生機於今春降生在漠山之北,可是他們出來尋覓了許久,都未曾找到“那線生機”的絲毫蹤跡。
想到了這幾個月的舟車勞頓,九宿眼裡浮現一層真切的擔憂:“能不能找到那個人不要緊,一切還是以殿下您的身體為重。”
“孤會保重身體的。”男人嗓音輕飄飄的,“若孤死了,豈不是稱了他的心。”
九宿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可是想到殿下與皇宮那位糟糕的父子關系,又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正在這時,男人忽然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單薄的胸膛在咳嗽下不斷地起伏顫抖。
九宿趕忙上前兩步扶住他的手臂,扭頭沖下面那群人急怒道:“藥!快拿藥來!”
見到殿下如此難受的樣子,九宿臉都急紅了,慌不擇路的把手上的奶茶遞到他唇邊,“您喝口這個,順順氣。”
剛好藥也來了,男人來不及多想就配著唇邊的“水”將藥丸送服了下去。
闔著眼,緩了一會兒後,他睜開眼奇怪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藥。
是錯覺麼?他怎麼感覺今天的藥效比以前好很多,喉嚨的癢感和心口處細細密密彷彿被萬蟲噬咬的隱痛都消失了,連常年冰冷的手腳都在漸漸回溫。
“這藥換了配方?”
“這藥近百金一丸。”九宿在一側為他輕輕拍著背,“配方是不會輕易改動的。”
男人垂下了眼睫,沒有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上天要何時才能原諒我大昭。”
只是這句話太過幽渺,好似一聲嘆息,頃刻間就被湮滅進漫天黃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