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他從不知道世上還有人過著這樣的日子。
他初來時很不服氣,時常嚷嚷著自己爹的官階企圖得到特殊待遇,但謝以騫話不多,直接提著他的後脖頸,把他帶到城牆上強制性扒開他的眼皮。
當時謝以騫就在他耳邊說:“看吧,睜大眼睛看著吧,京城繁華是朝廷,衣不蔽體,也是朝廷……”
那些華燈璀璨、歌舞太平的,是朝廷的土地和子民;外面食不果腹、貧病交加的,亦是朝廷的土地和子民。
你以為邊關的百姓想死嗎?他們不想好好活著嗎?你以為邊關的將士想打仗嗎?他們又想死嗎?
我們守護的是什麼?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你不覺得這麼大了還天天打著自己爹的名號很丟人嗎?
謝以騫沒那麼多時間分給他,直接將他硬拽了下來,眼神漠然的望著他。
“你再這樣每天混日子混下去,敵軍攻過來你都不知道往哪邊跑,杜房鳴,起碼要學會拿起武器。”
周圍每一個人都步履匆匆,明明沒人在意,可他臉上卻火辣辣的,覺得每一個人都在暗地裡嘲笑自己,又是氣憤又是覺得丟臉,完全聽不進這一句忠告。
他當時怎麼做來著?哦,好像是氣沖沖的沖著謝以騫的背影吼了一句:“我才不會呢!”
可事實證明真的會,他反擊不了就算了,連跑都跑得比其他人慢些,最後被敵軍抓住了。
從變成俘虜、鞭子抽打到身體上的那一刻起,他往日的那些自大妄為好似都成了笑話。
…
褚芙想了想,幹脆說:“這樣吧,我給你拿紙筆,你親手寫封信寄回去,也免得讓家裡人擔心。”
雖然杜房鳴這個人油膩普信不討喜,但他爹還是挺清醒的一個人,在能力範圍內稍微幫忙一下總是沒錯的。
看著她逐漸消失不見的背影,杜房鳴雙手摩挲著奶茶杯壁,臉上傻兮兮的笑意也散了。
一股無比陌生的情緒將他吞噬、淹沒。
再沒有什麼比他鄉遇故知更高興了不是嗎?
有認識的人,不用自己無頭蒼蠅似的、每日乞討問路才能回去,他不應該感到開心嗎?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可為什麼……像心髒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似的,這麼難過呢。
杜房鳴低頭看了眼自己,與周圍幹淨漂亮的環境格格不入,但他知道,這不是自己畏縮又自慚形穢的主要原因。
我真的不想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遇到你。
杜房鳴低下頭,抬手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
這個樣子算怎麼回事?起碼要換身衣裳洗個頭吧。
但他很快想到了家裡的爹孃,還有大哥和妹妹,嘟囔了兩句,又趕緊揉了揉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