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匹馬都那麼親近他?!
夜晚,四下無人時,淩晦偷偷潛進馬廄,把那匹馬毒殺了。
事後,他的指尖在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他知道,自己陰暗暴虐的性子已經初現端倪,同時也滋生了幽深陰暗的心理——
我竟然,會嫉妒自己的親弟弟?
小馬駒死後,淩扈一度十分難過。
馬夫也找不到那匹馬莫名死掉的原因,只能跪在下首六神無主的解釋:可能是因為服用了不當的食物,也可能是近日天氣太熱,馬兒太小耐不住……
而往日那樣尊貴的一對夫妻,此時也只能放下身段手足無措地來哄人。
“一匹馬而已,血統也不算多純正……”
“是,莫再傷心了,當心哭裂了臉,阿父為你尋更好的馬!”
淩扈搖搖頭。再好的馬,也比不上那匹了。
過了幾個月,他蔫蔫的勁才稍稍褪去,打起精神去了湖邊玩耍。
宮人去拿狐裘了,一隊巡邏的守衛剛好走過去,四下無人,他沒有察覺到有人正在悄無聲息地靠近。
隨即,一雙手猛地從背後推了他一把,狠狠將他推入水中!
淩扈回頭看了一眼,卻沒看清是誰,他在水裡拼命撲騰,呼喊著救命,可直到意識沉淪都沒有人來。
淩晦躲在樹後,聽著他的聲音消失不見,知道他漸漸沉了下去,要溺死了。
眼前浮光掠影般閃過很多畫面,淩晦閉上眼睛,狠狠喘了兩口氣,忽地轉身,跳入湖中又將他救了上來。
他抱著昏迷過去的弟弟,渾身濕淋淋的淌著水,努力壓抑呼吸,卻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一股子怒氣。
淩扈醒來後,正聽見父王大發雷霆。
偌大一個宮廷,竟然查不出是誰幹的!
淩扈仍有些驚魂未定,但聽到父王要將這天伺候的宮人和巡邏的守衛全部拖下去亂棍打死後,他還是下意識去求了情。
他脫口而出:“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讓她們回去拿狐裘的,要不加重守衛吧,多加一些守衛!”
最後,他搖著父王母後的手臂保證:“別殺他們,我以後再也不去湖邊玩就是了。”
淩晦在旁邊目睹全程,他看著這個於自己而言十分陌生的弟弟,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認知觀出現了裂變。
他一直都認為「人之初,性本惡」才是對的,並對性善論嗤之以鼻。
這還是他第一次驚覺,原來孟子說的「人之初,性本善」竟然也是對的!
竟然也是對的!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而這樣的人,竟然還是他的親兄弟?!
他終於讀懂了《鄭伯克段於鄢》這個春秋時期的故事,並且明白,淩扈並不是共叔段,自己那個名義上的父王也不是鄭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