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鏡鷹隼般的眸子盯了他們許久,開口道:“煤房的火,是你放的罷?”
顧況一個愣神,下一刻明白了,石文鏡這句話是沖程遙青去的。
只見程遙青冷哼了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侍郎,你唯一的親生兒子可在我們手上。放我和顧況離開,就把他全須全尾還給你。否則,我就砍下他的頭顱,放在腳邊當球踢!”
石文鏡似乎被她一番話說動了,雖然沒有撤下弓箭,但是前後來回焦躁地踱了兩步。
也是,顧況心想,石文鏡雖然續娶填房,但據他所知,這位新石夫人連年沒有誕下一個孩子。現在石家兩人都到了不惑之年,恐怕也生不出第二個了。這麼說,石瑞可是石文鏡在世上留下的唯一親生血脈。
石文鏡沉默了好一會,咬牙道:“這位女俠,一命換一命,放了石瑞,你們兩人,能走一個。”
程遙青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這一命換一命的法子看似公平,實際心思惡毒。
若是她離開而顧況留下,自己這一挺身而出就成了笑話。
若是顧況離開而她留下,今日她程遙青就要被箭鏃射成篩子,死無葬身之地。
好一招離間妙計!
程遙青還想再爭取談判,顧況卻湊過頭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程遙青初想他的辦法,以為不可行,細細想去,卻又覺得有些道理。
她暗暗朝顧況一頷首,表示領悟了他的計劃。
程遙青再次抬眸,看向石文鏡,嫣然一笑:“石大人,在下賤命一條,既然石大人通融,那便放顧小少爺先走。”
石文鏡不意她真的有犧牲自己救出顧況的覺悟,微微愣神。
程遙青要抓住的就是石文鏡愣神的那一剎那。
她一手抓著石瑞,一手抓著顧況,提起上行,把石瑞放在身前,三兩下,躍到房頂。
石文鏡這會子已經反應過來,這兩人要逃。他右手往下一按,剎那間萬箭齊發。
程遙青卻把石瑞輕飄飄拋下,刀花一甩,把密密匝匝的劍雨擋了回去,叮叮當當,甚是好聽。
石瑞可就慘了。
他心知父親在情急之下,必然會舍棄自己,早就臉色發白,口中不斷求饒。
可惜並沒有一個人理會他。
石瑞白胖滾圓的身軀如同一個輕飄飄的羽毛,被程遙青丟擲了一道優美的弧線,一霎時,箭鏃入身,好像有千萬根針紮進了骨髓。
石瑞嗷地慘叫一聲,頭朝地砸下,在眾人面前重重降落,脖頸折成了一個扭曲的姿勢,身上幾支羽箭更深地沒入身軀。
鮮血奔流而出,在地上開出了一朵靡麗的花。
他此時已經感覺不到痛了,眼前模糊,耳畔只留下父親高喝的餘音:“捉住那兩個人,死生不論,給我上——”
不知是誰第一個踏過他的身軀,石瑞只感覺自己的身子在眾人的腳底下被擠壓、踐踏,彷彿要把他深深地踩進土裡才罷休。
他的雙目不甘地睜大,口裡、鼻裡、耳孔裡塞滿了泥土,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石瑞終於停止了呼吸。
卻說程遙青和顧況兩人,於劍雨之中逃脫。
向後望去,石文鏡拋下親生兒子石瑞,帶著一大夥追兵沖他們極速逼近。
身後不時傳來颼颼的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