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失必有得,他們現在手裡也拿到了給石文鏡定罪的關鍵證據。
心中這麼想,顧況手裡已經又翻過了一遍冊子,準備再從頭翻一遍。
就在這時,程遙青睜開了雙眸。
顧況只覺得她如一尊寶相莊嚴的玉佛,緩緩開眼,眸光淡漠仁慈。
程遙青不知他內心的想法,目光在顧況身上提溜了一圈,又轉了回去。
顧況耐不住,滾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發現全都說了一通,此時枝枝節節加上了大量的細節,直把他說得口幹舌燥。
程遙青聽了他的一番分析,心下暗嘆:原來將軍府被焚的後面,還有萬壽節這麼一樁前情。她心中如何做想,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只是微微頜首,又成了顧況初識時那幅冰冷淡漠的樣子。
顧況此時卻講到了興頭上,用一句話收束全文:“師姐,我已經拿到了最關鍵的證據,等咱們出去,就能上報天聽,給他定叛國大罪。”
程遙青卻搖了搖頭,像看一個天真的孩子一般,看了顧況一眼:“你大可以去試試,不過依我所見,你這賬本未到禦前,便會被扣下來。”
“為什麼?”顧況直愣愣發問。
程遙青不答,讓他自己悟。
顧況的心情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迅速癟了下去。他懨懨提不起精神,想破頭都不明白程遙青為何作此論斷。
程遙青見他於政治上如此朽木,心下小小嘆了口氣。顧況這忠君耿介的想法,與他的哥哥顧淨如出一轍。
顧淨一生瀟灑,到頭來死在“忠義”二字上,她卻不想讓顧況重蹈覆轍。
她斟酌措辭,抽繭剝絲地引導顧況:“要想大理寺不徹查將軍府滅門案,就得有個擅長揣摩聖意的幕後推手。你還記得在出城的馬車之中,我問你,朝廷有幾人可以做到?”
顧況在記憶中飛速尋找:“我當時答,欺上瞞下,揣測聖意,只有皇上身邊心腹近臣。”
程遙青繼續提問:“依你所見,那心腹,與石文鏡關系如何?”
顧況被問得一時間心頭有點發懵:“雖不能說一丘之貉,但也能包庇石文鏡所作所為……”
他一顆心此時如墜冰窟:“師姐,照你這麼說,皇帝的權力全被這些亂臣賊子架空了。”
程遙青倒是不以為然:“你以為呢,崇文黜武,面對良臣,鳥盡弓藏,卻讓肉食者屍位素餐。這便是龍椅上坐著的那位的能耐!”
顧況沒想到引出了程遙青如此驚天之語。
他雖然在同齡人之中是個分外喜歡風花雪月的異類,卻依然推崇四書五經,以為君臣綱常再正常不過。
程遙青的話卻分外大逆不道,若是放在地上,被人拿住了錯處,是要經受鞭撻的。
一方面,顧況為程遙青終於對他袒露真實的一面所歡欣;另一方面,他接話時內心卻有些悚然:“師姐久居江湖之遠,怎的對……那位瞭解得如此清楚?”
程遙青心下含了兩重原因,此時卻只願拋給顧況一重:“自然是江南百姓都作此想。”
顧況卻未品味出這話中的深意。
程遙青言盡於此,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我們如今被困在此,不如先想想怎麼出去。”
顧況從懷中掏出了虎賁匕首:“大不了從這地底下挖個洞,估摸著出了城寨的地界,往外頭從土裡冒出去。喏,這匕首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