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眼睛紅紅的,像只哭泣的兔子。
她會憐惜兔子,卻不會想要和它們為伍。
這就是顧況與她本質上的不同。
她雖然是來自江南的一隻黃鶯,卻也用翅膀擊打過邊疆的風刀霜劍。
而顧況到頭來只是一個金尊玉貴的雪兔,就算他在某種程度上展現了他的決心與勇氣,程遙青卻覺得這並不足以打動她。
顧況適合豢養在公府,而她只想過無拘無束的江湖日子。
程遙青用手指摩挲了下刀上的紋路,說她熄了和顧況解釋的心思,準備快刀斬亂麻:“顧況,我懂你的愛慕,也知道你的不甘。 ”
顧況微微點頭,雙眸亮起,似乎看到了一點希望。
程遙青卻話鋒一轉:“可是我只把你當顧淨的替身呢,你若是和我一起,能接受麼?”
顧況眼中的欣喜剎那間轉為了怒火:“師姐,你......你怎麼能這樣!”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頭七上八下的,一會是竊喜自己有個好哥哥,一會又深恨自己與哥哥那張相似的面龐。
他終於憋出一句話:“師姐,哥哥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是我!”
他毫不猶豫地點出真相,如利刃般,割傷了自己,也割傷了程遙青。
傷敵一千,自損百八。
不虧的買賣。
顧況心裡隱隱有些快意。
程遙青確實如他所願,不再答話。
她指了指山腳下的京城,示意顧況和自己回去。
京城南門外,京畿營計程車兵已經撤下了。
也是,章瑛雖然被劉公子糊弄了一時,卻不能被糊弄一世。
作為一個年紀輕輕就執掌京城要衛的軍官,章瑛有兩分能力在身上。此時找不到顧況,定是將劉公子的獻計獻策打成了花言巧語,因此撤去了一切守衛。
顧況和程遙青扮作平民,順利地從南安門進城。
京城的南坊,乃是樂坊妓寮,魚龍混雜的去處。
走在路上,不一會就能看到一個露著半邊脯子的女子,或是面若敷粉、與客人拉拉扯扯的小倌。
顧況從沒來過這種地方,他不由自主貼近了程遙青,卻又不去碰到她。
兩人之間好似隔了一層薄薄的帷幕,空開一段令人安心的距離。
但是倘若從天上看下來,顧況與程遙青,卻如同人海裡的兩尾遊魚,雖碰不到一起,但是行進的方向卻是不約而同地逆流而上。
顧況時刻警惕周邊的人群,不一會就感到有些眼花繚亂。
忽然,他好似在亭臺樓閣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衣,裝得如同濁世佳公子,內心卻陰毒泥濘不堪。
正是他幾日前,在將軍府火場看見的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