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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跪下

北境是褪色的。

抬頭望去,天是陰陰的白,低下頭看,地上是沉沉的黑。天地交彙處,偶爾滾出幾個暗慘慘的枯黃風暴,但更多時候,人只能看到掉盡了葉子的、荒稜稜的枯木。

一道蜿蜒的淺河從腳下流到天邊,倒映出黑山白水的世界。

顧況收回了遠眺的目光,從河邊掬起一捧清冷的水,以水沃面。

砭骨的寒意讓顧況身子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缺覺的大腦終於清醒了幾分。

這是他來到冀州虎賁軍軍營的第五日。

從淮南王府出發,從驛站借馬後,顧況獨自一人,走過了許多地方。

有逐漸抽出金黃麥穗的農田,有美酒飄香的小鎮,有長著鬱郁青松的林場。

最終,他來到了冷峭的北境。

隱匿身份加入虎賁軍是一個意外。

按照顧況的計劃,他應該一路上打聽程遙青的蹤跡,來到北境之後,要麼直接找到師姐,要麼先去找爺爺的親信,託付他們去尋找師姐。

然而開頭就並不順利。

顧況嘗試向驛站、酒館、旅店的人打聽,卻一無所獲。

他推斷,程遙青大概使用了什麼障眼法,並沒有露出她的面貌,也沒有大喇喇揹著那把及其具有標識性的刀。

不露形跡,這很符合程遙青縝密細致的性格。

直到某一處酒館。

那時,顧況一遍淺啜著免費提供的佳釀,一邊無意間打聽酒館半月之前有無異常。他打聽到,這處酒館的天字號包間中曾鬧過一樁事:有一個客人吃多了酒,直接把房中的酒桌掀起來,摔壞了兩條桌腿兒。

被問話的小廝說,他被喚進房中收拾殘局,見到過一個極漂亮的女人,高挑纖瘦。

顧況要了粗紙和炭筆,略略勾勒了程遙青的形貌,那小廝果然認下。

這小廝還說,房中另外還有一個粗豪的漢子和一個清俊的少年。雖然這三位客人聲稱是自己酒後不小心打壞了桌子,但小廝自己卻覺得,房中碗筷四濺,酒液橫飛,更像是有了一場江湖打鬥。

少年?程遙青離開不一會,身邊又多了兩個男人?

顧況心裡有些吃味,但還是給了那小廝一錠銀子。

或許是他的出手闊綽引起了注意,小廝捧著銀子直什麼,最近的客人都出手闊綽,釀酒的二伯前不久還得了一個金餅,小店今年怕是要發大財雲雲。

顧況一路打聽訊息,每逢有線索就拿銀子換,不知不覺,竟花光了從淮南王府帶出的所有銀錢。

他孤零零一個人來到冀州城,身無長物,更不知道哪裡有熟人可以打聽訊息。

正當他後悔不疊,以為自己即將露宿街頭的時候,他看到了虎賁軍每年立秋的例行徵丁。

然後就這樣稀裡糊塗入了營。

“小子,想什麼呢!”

顧況的背上傳來重重一擊,幾乎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震出來。

顧況回過神來才發現,他捏了一塊薄薄的石片,不自覺地在地上勾勒出一個女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