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
顧況話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如果說程遙青這時候還察覺不出來他的真實傷情,她就不是那個神思敏銳,武功高強的柳葉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乜程遙青,可惜室內黑暗,他眼前蒙著一團黑霧,什麼也看不清。
不過程遙青的語調卻讓他放下心來:“顧況,你的這點小心思,逃不過我的法眼。”
說著,身邊的女人翻了個身,青絲從顧況的鼻尖拂過,癢癢的。
“——如果你之後膽敢騙我,哼哼......”她在被子裡甕聲甕氣地嘟囔了一句。
顧況豎起耳朵,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程遙青的下半句。
身側之人呼吸平緩,顯然是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但是顧況的心卻懸在半空中。
從自作主張進入京郊鋼鐵廠,刺殺玉郎,到如今北上參軍,他並非與程遙青親密無間,毫無隱瞞。
如果他註定還要再騙一次師姐呢?
顧況不願意再想下去。
罷了,罷了。他伸手攬上程遙青的腰,像是要抱住點什麼才能安心睡下似的。心裡一個小小的聲音對自己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憂罷。
一連幾日,程遙青都有些抗拒看到自己的模樣。
攬鏡自照,鏡中之人眼角含情,眉梢帶春,整張面孔仿若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桃花色。意動之時,神色飛舞,顧盼生輝,一看便是過著極其滋潤的生活。
正因如此,程遙青總有些避諱在眾人面前露出顏面,生怕一不小心讓人看出點什麼端倪。
事實證明,她的謹慎不無壞處。目光敏銳之人,已經有所覺察。
“程妹妹近來氣色不錯嘛。”
梅夫人夾了一塊梅子燒肉到程遙青碗中,含笑打量著她。
面對梅夫人彷彿洞穿一切的目光,程遙青感到自己有些無所遁形。她掛上一抹合時宜的微笑,低頭往嘴裡扒飯:“最近軍中安定,又不用長途奔波操勞,心情是寬慰了不少。”
梅子燒肉濃油赤醬的,就著白飯便十成十地好吃。
程遙青從江南來,好不容易能吃到個合口味江南菜,自然要多夾兩塊肉,細細品味。
秦將軍接話:“阿梅,你別說,小程最近是看起來挺開心。”說著,他轉向程遙青,“程副將,今年校場演武,左軍選出的精銳就放到你的麾下,如何?”
程遙青立即停筷,沖秦將軍行一禮:“末將遵命。”
梅夫人卻嗔笑怪道:“老秦,你也忒嚴肅,咱們是家宴,哪有吃著家宴還佈置公務的。”
秦將軍縱使再威嚴,在二十餘年的妻子面前終歸沒了脾氣:“好好好,都依你的,我們不說了。”
梅夫人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這才對嘛。”
就算秦將軍是隻白額吊睛大老虎,在梅夫人面前也是小小一團貓。程遙青如是想,嗤地一聲笑出來,幾欲噴飯。
秦將軍大刀金馬坐於桌前,黧黑的臉上卻隱隱透出羞紅。
梅夫人又轉向程遙青:“你們軍中的事情,原本我不應知道,你們也別與我說。不過程家妹妹,年關將至,你們不日又要出征,我已經提前為你準備了一份薄禮,吃完飯咱們便一起去取。”
程遙青沒有不答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