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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旗變故

顧況舉手作投降狀:“是,是,我依從師姐的。”

或許再尖銳的矛盾都能消弭在耳鬢廝磨的溫柔中,程遙青愈發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心頭的焦躁與不安,能在一次次相處中被顧況抹平。

或許她先前真的把兩人都逼得太緊了。如同永不鬆弛的弓弦,總有崩裂的一天。

牛蘭兒每日要比程遙青早起半時辰,軍中的馬倌要割馬草,曬幹草。顧況得了程遙青的和解,如蒙聖旨,每日趁這個時間偷偷溜進營帳。晚輩的床榻就在身側,程遙青倒沒有再和顧況行越矩之事。然而她驚起地發現,激情之外,兩人面對面相互看著,便能相視而笑。

有時程遙青會與顧況聊到行軍計劃。顧況作為將軍府的“遺孤”,對於虎賁軍中的事務有了一定的許可權,程遙青也能與他相互討論,相互籌謀。

更多時候,是程遙青說,顧況寫字或者繪圖。

小少爺自幼就諳熟筆墨之事,完成起任務來是又快又好。每次交付成品,還會在裡頭夾帶一兩張小紙絹,上頭繪著程遙青的肖像,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騰出手畫這些白描小圖的。

不得不說,顧況的確妙筆生花,所繪之像不僅得其形,也得其神韻。程遙青看著小像中自己時而冷若冰霜,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眉目含愁的樣子,才驚覺,連日裡在軍營中的籌謀與訓練,的確折損了她年少時眉宇間的飛揚神氣。

萬幸有顧況解語,她這幾日臉上笑容增多了,有些沉重的心事也在慢慢放下。

一日一日過去,出征的日子就要來臨,北境的天已經風雲變色,秋日晴朗高遠的藍天逐漸被冬季的密雲所替代,霜凍悄然從草葉間攀伏而上,南歸的雁影了無蹤跡,冬日的肅殺在砭骨北風中到來。

出征前照例要三牲祭旗。

寅時起,牛首,羊首,豬首在香案上一字排開,香燭高照,絲竹管絃吹奏破陣,樂聲擾擾。大軍整肅,萬馬齊喑,士兵披上玄鐵重甲,一應輜重灌載愈後軍壓陣的大車中,連營排開,烏壓壓的,泱泱而眾。刀劍戈矛,鱗次櫛比,肅殺而沉靜。

破曉的第一縷金光照在高懸的虎頭旗上。黑底白繡,虎眼圓睜,威風凜凜。

“開——”

隨著一聲高亢而尖利的嘶鳴,上陣的將軍們從士兵手裡接過酒盅,向天敬三下,嘩啦一聲潑在面前的地上。此舉旨在紀念虎賁軍建軍以來犧牲的將士。

程遙青敏銳地在人群中見到了一個蒼白而消瘦的男人。她多看了兩眼,才認出來,此人正是虎賁軍的監軍常清鴻。

開拔之事事關重大,就算常清鴻和虎賁軍高層中的幾位將軍有齟齬,也必須得出現在場面上。虎賁軍的軍權來自於皇上的賜予,如若不讓他出席,難免名不正言不順。因此,就算秦將軍和程遙青再厭惡他,在開拔儀式上,也不能對皇帝的化身表現出絲毫不敬。

常清鴻在監軍府軟禁的日子顯然過得不舒心,從他眼底的青黑和雙頰的凹陷就可以看出來。

不過程遙青並沒有在他眼中看到絲毫對過去的悔過,相反的,這人朝左軍掃過的目光總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絲絲怨毒。

程遙青莫名有些心驚肉跳。

她安慰自己道:“莫要擔心,這麼些年來,監軍都在軍營裡鬧不出什麼風浪,遑論一個被軟禁的政治新人?”

此番自我安慰之後,程遙青內心稍定,繼續投入到祭旗儀式中。

大夏朝並不信奉巫祝,但開拔之前總會請高人來念念道經,以平前方晦氣。

此時,就有一個身穿杏色道袍,留著山羊鬍子的道士,站在一根木樁上,雙手持一柄拂塵,閉目喃喃念經。下頭有兩位年紀七八歲的小僮護法。

程遙青向來不信什麼氣運之說。她遇到敵人,信奉的是狹路相逢勇者勝。或許這些神神叨叨的儀式,只是為了增添軍中士氣,讓士兵們信心大振,在戰場上的搏殺更勇猛罷了。

道士兩指相併,刷刷在空中戳了幾下。程遙青看得,這是八卦的形狀。

通常到這裡,祭旗就要臨近尾聲了。

可是這一次略有不同。

只見那道士忽然睜開雙眼,一把蒼老的嗓子裡是止不住的哀音:“有患,有大患!”

剎那間軍中議論之聲如蜂群過境,眾人似被道士口中的惶惶之意感染,一時間討論的,慌張的,疑惑的,混作一團,塵囂甚上。

“肅靜——”

監察兵吹奏角聲,震徹雲霄,議論聲才漸漸止息。

道士身形一晃,足下跌落,兩個小僮慌忙向前,就要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