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下的土地隱隱有些振動。
顧況像嗅覺精準的獵物,立刻伏下耳朵貼緊地面,身子一動都不敢動。
馬蹄聲。
得得的,由遠及近。
顧況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剛才無力虛握的手這時候忽然有了勁。顧況的兵器在黑風峽折斷了,他從懷裡摸出那把開了刃的虎賁匕首,緊緊攥在手中,另一隻手撥開草叢,身子淹沒在草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往外看。
天際上確實出現了兩個騎馬的人影。
他們似乎奔波疲憊,也想到這條小溪邊飲馬修整。
顧況的心頭忽然躥上了一股嗜血的興奮。腦子幾乎沒有思考,他便下了決定:他要殺人奪馬!
那兩人騎著馬走到了小溪的上游。顧況一路輕柔地撥開面前遮擋的草葉,弓著身子,一步步往前,後掌比前腳掌先落地,草中潛伏悄無聲息。
很近了,他與那兩人僅僅五步之遙。
顧況再一次勒緊了靴子,用衣角擦了擦匕首上因為緊張沾染的汗液,呼吸放緩,心跳減慢。
——這都是程遙青教他的,軍中潛伏的要領。
顧況身子如離弦之箭沖出,瞄準了那個個子稍矮的男人——
“怎麼是你!”
匕首如閃電般在那人喉頭劃了一道細細的血線,刺破皮肉,顧況手腕一轉,生生把武器丟了出去。
面前的牛蘭兒面露懼色,另一邊用皮囊打水的古擇聽聞動靜,站起身大踏步走了過來。
“對不住,牛姑娘。”顧況臉上有些訕訕。
好險他收勁及時,牛蘭兒的面板被匕尖輕輕劃破,滲出一兩滴血珠。她用手按壓傷口,驚叫一聲,就往古擇身邊跑。
顧況摸了摸鼻子,屈身撿起匕首,抬眼卻看到古擇擋在牛蘭兒身前,警惕地大聲道:“你是什麼人?”
顧況把匕首收入鞘中,張開手示意自己手上沒有武器:“是我,顧況。”
“顧況?”古擇兩道濃眉擰起,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這下,他終於認出,面前這個瘦得有些脫相,兩眼精光的人,確實是他的好兄弟,將軍府的小少爺,先鋒營的倖存者。
是顧況。
“虎賁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倆私自騎馬來找我?”
牛蘭兒脖子上的傷口被處理好,顧況賠禮道歉,又吃了些幹糧。三人找了一片空地升起小小篝火,安頓下來。顧況便等不及問出口。
“這個……說來話長。”
古擇面露難色。
“是虎賁軍大軍遭遇了北狄人?”
古擇搖搖頭。
“是有不長眼的欺負了牛姑娘和你?”
牛蘭兒和古擇一起搖搖頭。
“那還能是什麼……難道是師姐拜託你們出來尋找我?”
顧況越猜越離譜。
古擇搖搖頭,又點點頭。
“古老兄,你可不能和弟弟打啞謎啊……”顧況苦笑。
古擇本來就不擅長言語表達,此時被顧況一說,更是漲紅了臉,不止從哪裡下嘴。
牛蘭兒卻在一旁拍拍古擇的肩:“顧小少爺,你別說他了。這件事,還要從常監軍接到的聖旨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