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輕輕推開又再次合上,遊青碧蜷縮在床上,閉著眼睛,裝出一副熟睡的模樣。
她知道姑姑站在屋子裡,因為她能聞到她身上獨特的藥香。
但她沒有動,如屋子裡那棵青蔥的盆栽一樣站立許久,似乎是在確認遊青碧是否真的睡著了。
直到外面的燭火將熄未熄,她才緩步到了桌前,點燃了一根線香後,走出了房間,輕輕扣上了門。
遊青碧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已經凍僵了,她微微動了動手指,聞到了線香彌散的味道。
她緩緩從床上爬起來,用桌上的水澆滅了線香,在混沌之中開啟了另一側的窗戶。
冷風灌入胸口,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秀秀睡在對面的床上,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了件狐裘出了房門。
雨已經停了,地上濕答答的倒映著月光。
白露之後一夜比一夜涼,今日月中,月光盈盈倒也不覺得太冷。
整個將軍府安靜得如同與世隔絕,雕樑畫棟,美不勝收。奇花異草競相綻放,從瓷器到墨寶,從珍珠到金銀器,每個都是至上的珍寶。
只是有太多問題,她想不明白。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院,透過高牆,突然看見大片橘色的火光,隱隱聽見由遠而近的噠噠馬蹄聲和壓低著嗓子的呵斥聲。
管家一邊披著衣服一邊急匆匆跑去開門,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遊青碧。
大門“咔嗒”一開,大片火光透了出來。
遊青碧的目光越過門前站著的一排排士兵,她看到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她呆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身戎裝的沈路。
時間凝固,空間狹窄,眼前的人群和火光都在突如其來的震驚中變得模糊。
他們說,他明天才會回來的。
士兵周圍圍著一個木製的牢籠,藉著火光,她隱隱看見裡面關著一個衣衫襤褸,渾身被鐵鏈捆綁著的囚犯。
管家上前,將懷中抱著的東西遞了過去,又在沈路耳邊說了幾句。沈路點點頭,朝著身後的隊伍揮了揮手,一旁休息計程車兵便又整裝準備出發。
轉頭一瞥,沈路驚愕地看到了門縫中,被月光籠罩著的遊青碧。
她瞳孔微大,慘白的臉正一動不動地看著沈路。
沈路呆滯地站在原地,如木雕一般巋然不動。
他的目光中有驚訝有躲閃,有心虛有愧疚,還有她無法理解的神情……唯獨沒有重逢的喜悅。
見沈路已看到自己,遊青碧緩步走出府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回想:他為什麼會提早回來,為什麼回來也悄無聲息。
可沈路迎上前去抱住她的那一瞬間,這一切又都不那麼重要了。
她朝思暮想的沈路回來了。
沈路將她抱在懷中,低聲解釋,聲音疲憊而嘶啞:“路上捉了個要犯,得先審一審,然後得換了官服進宮面聖。你先回去,我面聖後馬上就回來。”
隔著堅硬的護甲,遊青碧覺得異常寒冷,她渾身顫抖,強撐著擠出笑意,淚眼婆娑地點頭回:“我等你回來。”
她忍著寒意伸手摟住沈路,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時,她看清了牢籠裡的那個人。
即使身在牢籠有重兵監守,那人全身也綁著粗大的鎖鏈。半張臉隱於亂發之中,一雙眸子被火光映得發亮,正瞪大了眼盯著自己。
四目相對的瞬間,那人滿是血汙的手猛然抓住牢籠,將臉貼在牢籠的兩根木樁前,對著遊青碧喊道:“遊青碧!遊青碧!遊青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