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遊青碧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玉案幾上那圓潤粉嫩的蟠桃，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

三個蟠桃就是三百年的陽壽！三百年！整整三百年！

她趕緊晃了晃自己圓潤的腦袋，將“三百年”這個數字強壓下去。

不行不行，不能光顧著自己，得先給姑姑留兩個。

環顧四周一圈，她悄悄伸出手，緩慢且謹慎地將兩個圓滾滾的蟠桃塞進了自己寬大的衣袖裡。

作罷，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繼續垂首不語，隱於仙氣繚繞的無稽大殿最角落。

天族太子寒燮斬殺南海虛堰的萬年海妖，又歷天劫晉升為上神，天後絃音便在無稽神殿設宴廣邀眾仙神慶祝。

託姐姐伏嵐的福，遊青碧得以進入這神聖的無稽神殿，一睹眾神儀容身姿，不勝榮光。

一個肉體凡胎出入神界，自然引來不少的矚目。

她本該正襟危坐，不勝惶恐，卻在見到蟠桃之後，將所有擔驚受怕都拋之腦後，滿腦子計算自己能多活幾百歲。

端坐在旁的姐姐伏嵐緩緩起身，遊青碧怔怔回過神來，著急忙慌地跟著起身，被自己踩著的裙角一扯，踉蹌幾步，差點兒摔在地上。

穩重，穩重，就像在神陵練習過的那樣，遊青碧再三凝神吸氣。

在神殿裡各路神仙的注視下，遊青碧僵直著身子跟著姐姐嵐走到了殿中，雙腳發軟，虛浮地站立著。

“叫什麼來著？”

天帝昌明聲音渾厚低沉，眼神淩厲撼人，一身華服坐於殿中最顯赫的尊位上。

天後絃音端坐一側，嘴角雖噙著笑意，目光卻冷森森從上至下將遊青碧看了一遍。

遊青碧深吸了一口氣，按之前練習過無數次的規矩，上前一步，拱手彎腰，屈膝跪下。

正要張口，兩個圓滾滾的蟠桃便從她寬大的衣袖裡滾了出來，一路滾到了大殿正中央。

四周傳來幾聲難以抑制的竊笑。

遊青碧僵著身子盯著還在晃動的蟠桃，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不知道按規矩，她該是撿，還是不撿。

而此時，伏嵐從容不迫地立於大殿，緩緩開口：“她叫遊青碧。”

她眼神中流露出暖意，目光似粼粼水光一樣溫柔，絲毫沒有不悅。

天帝點點頭，語氣和善：“雖說是個凡人，總歸也是桃佩的女兒。你這個姐姐可要費心好好教導，讓她褪了凡間塵埃，早些修仙得道。”

“是。”伏嵐應聲，再次拉著遊青碧的手，無意於大殿上各種各樣複雜的目光，原路返回席位。

無稽神殿裡的薰香濃得讓人頭暈目眩，渾身乏力。

更讓遊青碧難受的，是滾落在大殿上，本屬於她的兩個蟠桃，被仙婢給拾走了。

她欲哭無淚，無聲吶喊，最終眼睜睜看著她們消失在視野盡頭。

乘著眾神仙觥籌交錯，伏嵐也未曾留意自己，她弓著身，一手抱著被自己揉成團的長裙，一手按著發髻上的祥雲流蘇，像一隻耗子一樣竄了出去。

頓時，一股清透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整個人神清氣爽，似又重新活了過來。

無稽山乃九重天上最高處，遊青碧來無稽山小半年，在神陵隨姐姐伏嵐學習規矩道理，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神陵之外的地方。

雖與神陵僅隔了幾華裡，但無稽神殿卻如同世外。

站在雕著飛天神女的玉石欄前，一眼望去，流雲如洩，聚集或者星落的群峰在遠處隱隱可見。

無稽神殿群樓密集，雕甍繡檻都藏身於浮雲之中，看得久了，便有一種置身夢境的感覺。

“她爹雖然是個凡人，但好歹也是桃佩的女兒，她怎麼連一絲神力都沒有？”

不遠處，幾個仙婢低語。

遊青碧知道她們在說自己，這樣的場景在神陵出現過一陣，仙婢們對這個凡界來的小姑娘煞是好奇，不過二三個月之後，見她並無特殊之處，又失了興趣，議論之聲便也隨之銷聲匿跡。

畢竟第一次出現在神陵之外的地方，免不了又要被評頭論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