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蘅伸手握住遊青碧的下巴,把她的臉掰向自己。
那張臉陰沉著的時候頗有些令人害怕,如今笑著卻有一種無賴的勁兒,徒惹她想笑。
遊青碧緊皺著眉頭,不依不饒地道:“我很生氣!隔夜也生氣!”
江月蘅看著遊青碧,突然將被子一拉蓋住兩人,在遊青碧耳邊低語:“那就再睡一覺好了。”
“我都生氣了,你還撓我,江月蘅!”
遊青碧纖細的手臂環著江月蘅的頸項的畫面,映在屋簷掛著的雨水之上,再墜落地上,順著長著苔蘚的青石板彙入牆角的水溝。
半垂著眼眸,沉溺在江月蘅的輕撫之中。
眼角有眼淚悄悄滑了出來。
你瞧,我們現在也吵架了,又和好了,把所有人家小夫妻會經歷的事兒都經歷了…
要是還有時間…
“江月蘅。”
“嗯?”
遊青碧抱著江月蘅,在他耳邊道:“你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所以,你以後要多笑笑。”
他們沿著計劃的路線西行,翻過起伏連綿的丘陵,地勢變得平坦遼闊,一眼望去,是無邊際的綠草和成群牛馬。
遠方有微微起伏的山坡,遊青碧跳下馬,撩起裙角跑上去,羊群受驚,四散開來。裙擺和草浪隨風起伏,低垂的雲團幾乎與她擦肩而過,聽她哈哈哈笑著,朝他揮手。在明朗的天空中,竟像是夢境。
他們用簪子從少女手中換了一碗酥油茶,圍坐篝火四周,與當地牧民大口吃肉喝湯,豪爽起來,烈酒入喉辣得眼淚直流。
牧民中有一個老者,隨手撿了一塊木炭,將身後的牛皮攤開,寥寥幾筆,便畫出了依在江月蘅膝蓋上笑著的遊青碧。遊青碧喝得醉醺醺,看著牛皮上的江月蘅,嚷著不好看,非要自己來畫。
畫完之後,自己都忍不住捂著肚子癱在草地上,雙腳止不住亂踢。
畫布上的江月蘅張嘴大笑著,嘴角都快要開到了耳根處。
一路西行便到了極寒之地,初遇雪時還是絮絮點點,再朝前行,雪便密實得如同迷霧一般。仰頭望向藍瑩冰峰,常年積雪的山峰磅礴冷峻,屹立在深黑色的星空中。遊青碧笑著跳上江月蘅的背,吵著說走不動了,江月蘅便揹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
雪停了,她抬頭看著漫天的星光,深邃無邊的天際拖曳著如長翎的銀河。
“江月蘅,我在棲山埋了幾壇酒,你記得要去喝哦。”
江月蘅問:“怎麼,你要戒酒了?”
“才不是。”
“那就一起喝啊。”
遊青碧埋在江月蘅肩上,低聲輕輕“嗯”了一聲。
出了雪山十餘裡,突見群馬賓士而來,浩蕩壯觀。
馬背上皆是銀甲執刃的騎兵,掠過之處濃煙翻滾,草木折毀。
江月蘅護著遊青碧站於不遠處等待煙塵散盡,不想煙塵竟如被吸入漩渦之中,瞬間消失。天地亮敞,一個土地老頭從煙塵之中走出,急奔而來。
他臉上神情凝重,走到江月蘅面前,跪地道:“冥主,無稽山有要事相商。”
江月蘅沒有說話,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土地公,身體如僵直的石像。
遊青碧拉了拉江月蘅的手,輕聲道:“一定是很緊急的事兒,我們回去吧。”
他預感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不想回去,不想承擔責任,不想面對可能失去她的風險,只想帶著遊青碧躲得遠遠的。萬物蒼生與他有什麼關系?四海八荒如何又與他何幹?該他做的他已經做了,不該他做的,他也已經做了。如今就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自私地帶著遊青碧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