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後頭很沒存在感的周昂很想舉手回答高仞的疑問,告訴他,你腦補過頭了,秦國公他老人家就是單純的、奉命衝著王進找茬,實在沒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
對峙的三人這會兒腦回路完全對不上趟,場面一時僵住了。見面前兩個一個陷入沉思,一個滿臉呆滯,羅煒也很急呀,再沒人接茬,該怎麼往下演,難道真要跟原劇情似的,欲加之罪完了,喊人把王進打一頓?他可下不去那個手,只得衝著目標來了個拉長調的冷哼。
王進被這一哼倒是回過了神,習慣使然的也沒辯駁,只謙卑的回應:“小的不敢,於公對上官敬佩有加,於私對師弟不無不滿。”
羅煒繼續找茬:“呵呵,你敬佩高太尉,那就說說吧,你究竟敬佩他啥?”
換做隨便一個善於拍馬屁的,能昧著良心說出一堆什麼大公無私、什麼高·瞻遠矚、什麼領導有方之類的話,問題是相信絕大多數要臉的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肯定開不了這種口,而王進這種笨嘴拙舌脾氣耿直的就更說不出來了。
見他支支吾吾一副難以開口的樣子,羅煒冷笑:“說不出來了吧,虛偽。那你又為什麼對你師弟沒有不滿呢?”
剛才的問題算是難為人,這個就是徹底坑人的問題了,有問你憑什麼不滿的,哪有問人憑什麼沒有不滿的。
這話讓王進愣是憋紅了臉,也沒轉出個邏輯來,根本沒法回答。
羅煒接茬道:“又說不出來了吧,你說你是不敢,我看,你還真只是不敢,而已!”
高仞這會兒已經整個的鑽了牛角尖,雖然覺得秦國公說話很沒道理,但想著他的身份,又覺得他話中有話,何況自己與王進之間也就是師傅王升的面子情,記一份香火,本身的性格上並不是很合的來。加上王升也已經過世了,人走茶涼,一個是親兒子,另一個是關門弟子,他活著的時候師兄弟之間就憋著勁一較長短,現在也就來往得更少了。
羅煒則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看來,王教頭你的不滿由來已久,”一指地上破裂的水葫蘆,“那我倒要問問了,你摔的葫蘆倒是隻是葫蘆,還是葫蘆的主人?”
羅煒見高仞臉色數變,正愁該怎麼加碼挑撥,年紀最大的那位張教頭見情況不妙,趕忙湊過來幫忙開脫:“容小人回稟,王進並非有意,實在是他病體剛愈,仍有些力有未逮之故。”
這就是典型的好心辦了壞事,即便由於葫蘆落地之時,王進背對的緣故,那些便衣禁軍受到視線角度所限,沒能看清楚葫蘆是不是真是他摔的。又或者哪怕隔了一點距離,二人的交談聽不太清,但交談了多久,交談時候的表現,難道張教頭沒有自己的判斷嗎?可他依舊選擇了儘可能不得罪人的方法幫忙開脫,希望能夠息事寧人,其原因很簡單,不就是甭管是不是受了委屈與對錯,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能把上官往死裡得罪。
張教頭是出了名德高望重的老好人,王進也明白他的好意,深吸一口氣之後行了個大禮:“確如張教頭所言,小人已經病了數日,也是才有了好轉,一時手不穩,也確非存心,請秦國公、高殿帥多多海涵。”
羅煒這下更加的得理不饒人了:“好好好,你身體如此虛弱,還敢隨王伴架,簡直視陛下的安危於無物,好大的膽子!”
這頂帽子可比藐視上官嚴重百倍,王進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小人是奉命行事,不敢抗命!”
羅煒步步緊逼:“奉誰的命!”
王進如實回答:“隨行禁軍與領隊皆是太尉親點。”
羅煒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高仞,話卻還是對著王進說的:“你的意思是,是高太尉特地派你這種久病體弱之人來辦這麼要緊的差事的!”
高仞的眼皮狂跳,這頂帽子壓下來可是要死人的,趕忙推脫道:“秦國公此言差矣,王教頭害病多日未點卯我也是知道的,只是點兵那日卻見他迴歸,得知已經病癒無礙了,才派的差事。”
羅煒就在這倆人之間來回的瞅:“這就有意思了,王教頭這邊依舊虛弱的手上的東西都拿不穩,高太尉這邊則覺得他已經病癒無礙,這可是事關陛下安慰的大事,你們二人到底誰在說謊?”
還能有誰,由始至終挑事的不就是這位新晉的秦國公嗎?高仞雖然不清楚之前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經驗告訴他,眼前這位沒安什麼好心思。而其餘的知情之人則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是不願意得罪這位眼見著突然紅起來的寵臣。
在場眾人當中,也只有張教頭最為愧疚了,畢竟要不是他自以為聰明的幫忙開脫,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見沒人吭聲,他把哀求的眼神投向站在羅煒身後的周昂。
周昂能說什麼,沒幫著秦國公一起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想要他怎麼樣,於是大嘴一撇,壓根不跟張教頭對視。
高仞那邊不可能認因為自己的失察而致宋徽宗的安危於不顧這種罪責的,且他也不是要折騰的目標物件,於是在長久的僵持之後,羅煒繼續開口:“呵呵,王教頭,我看你紅光滿面,眼神清明,站立如松,哪有半點病態,需不需要現在就請個大夫來驗一驗你的身體情況?”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高仞算是琢磨明白了,王進恐怕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罪了眼前之人,秦國公的這口氣勢必一定要出去的。想想這位極有可能的另一重身份,名裡頭要是不行,這位恐怕就要走暗裡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大喝一聲:“好你個王進,不過是與本殿帥有些齟齬,竟然就生出這麼許多事來,還敢把這些許私底下見不得人的事情拿到秦國公當面,藐視上官,我看你這個教頭是不想當了是吧!來人,傳我帥令,將禁軍教頭王進罰奉半年,並令其即刻閉門思過。”
眾人被高仞的突然變臉打了個措手不及,而羅煒則心裡叫糟,罰不罰奉的還兩說,要是閉門思過了,他還怎麼把人逼走。於是陰陽怪氣道:“太尉果然寬宏雅量!”
這就是不滿意了,於是高仞眼一閉牙一咬:“左右!王進以下犯上,速速與我拿下,重打二十軍棍!”
原劇情中,王進的這頓打可沒捱上,是被邊上人勸住了的,羅煒原以為這次也不會例外,就等著有人跳出來呢。可直到王進都被拖走了,也沒人吭一聲,連人緣最好的張教頭都只是閉著眼不忍心的做派。
羅煒頓時傻了眼,心裡卻焦急,可別真給打壞了,直到聽到行刑人報出第一個數:“一!”他再也忍不住了,高聲道:“行了,別打了!我是說,你們殿帥府的事情自己回去解決,要是驚擾了陛下,你們誰都吃罪不起!”說著,便一揮袖,招呼上週昂和跟著他的10人徑自離開了。
而張教頭則擦著汗湊到了高仞身邊:“殿帥,剩下的19軍棍當如何?”
高仞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不用打了!”張教頭才鬆了口氣,只聽他繼續道,“我這個師兄的麻煩大了,希望我能保全了他吧!”
………………
羅煒在駕臨端王前邸,也就是現下的秦國公府之前,特地讓周昂跑去殿帥府那邊,又拉來490名禁軍,連帶著之前的10名便衣一起,湊了支500人的隊伍,整裝待發,將此刻寵臣的威風烘托得足足的。
這一耽擱,等到了秦國公府的時候,楊戩已經安排人收拾停當,連正門的牌匾都給更換完畢,據說牌匾上的四個大字還是找蔡京寫完了,緊急加工出來還熱乎著。當今前邸的王府,那氣派和華美自不必多說,如今成了國公府,自然有許多逾置的地方,問題是宋徽宗本人都無所謂,而且為了怕言官瞎逼逼,人家也沒說不改,還表示會好好改,只不過啥時候改完就不好說了。
羅煒只參觀了自己府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已經失去了興趣,畢竟家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山水庭院多到審美疲勞,逛起來真就跟逛公園沒什麼兩樣了,而且公園裡還能看個人生百態,偌大的府邸就自己領著一隊傻老爺們,實在是無趣的狠。他現在算是理解紅樓的賈府裡為毛要養那麼老許多養眼的下人了。楊戩這貨也是壞的狠,以“守著前邸之人都是服侍過陛下的”這樣的理由,表示讓他們來伺候一個國公並不合適,然後就給他另外送來了男僕女僕各50人,這100人別的不好說,反正平均顏值肯定是往下掉了十來個百分點的。
不過這樣也好,也免得自己犯錯誤不是。羅煒逛園子逛得也有些餓了,於是吩咐著百人僕從團領頭的王管家說:“其餘人該幹嘛就安排他們幹嘛去吧,不是說裡頭有10個是廚子嗎,灶上趕緊忙活起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