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的是情緒的抒發和釋放,老者躺在沙發上緩了緩繼續說道:「找啊,找孩子,那個冬夜我們夫妻倆在街上尋找,我們的鄰居,學校的師生都幫我們找。
可是申城太大了,太大-那時候也不像現在有手機,也沒攝像頭,我們去汽車站,去火車站找,可就是找不到啊。
找了三天,漸漸地,只有我們夫妻倆人在找了,過了一月,我們倆都累了,但那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啊,不可能放棄尋找的,但我知道,這樣找是無濟於事了。
我選擇畢業後重新回到了原工作單位參加工作,我的愛人選擇住在這裡,其實我們不能住這裡的,但校方還是給我留了這裡,我愛人天天在市區內尋找。
我們選擇分開是雙方都不想見到彼此了,是害怕和恐懼,是無言以對,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交流了。
我愛人覺得都是她的錯,她要是盯著孩子多好,她自責,失眠,狂躁,抑鬱,情緒很不好,我知道,我或許短暫離開對於她情緒有好處。
我更加的自責,我要當初不考回來多好啊,我們一家三口就在那邊,我為什麼要選擇考回來啊。
我全身心的工作,兩年後我再次回來了,中途回來看過我愛人幾次,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我也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我甚至幾次都尋求她的原諒,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等我回到申城的時候,我已經可以擁有一套房子了,我進入了宣傳崗位工作,擁有了那麼一點話語權了,我利用這點優勢拜託一些人幫我查。
這中間中途真真假假的訊息很多,有人說在北方見過我的孩子,有人說在南方,有人說在國外,訊息越傳越多了。
85年,我的愛人下樓摔下樓梯後送到醫院急救,腦部受傷了,她醒來後只記得我和她的戀人關係,忘記了孩子的事,她的記憶永遠停留在了二十一歲了。
我為她補辦了一場婚禮,我們重新結了一次婚,好似從未有過孩子的出現,醫生說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對於她,對於我,我覺得也是,就明面上讓所有人不要提及孩子的事了,就當沒發生過一樣。
我們天天很開心,她就像個孩子一
般,每天嘻嘻哈哈,逗我開心,我們如同戀愛那會一般,每天牽手逛街吃吃喝喝,但我們再也沒有要孩子了,我不想要了,我和太太說我不想要孩子,我騙了她,說我不喜歡孩子,我不敢再要孩子了。因為我知道,一旦我要了孩子,我可能會忘了文文了。
文文啊,我的女兒啊,我這輩子的痛啊,我發誓,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知道文文的下落,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給我愛人一個交代。
文文很可愛,很聰慧,她總是喜歡讓我揹著她,揹著她~
我要到達更高更高的位置,我才能獲取更多的訊息,所以不管什麼艱難的任務我都敢接下來,我知道,別人不敢接的,失敗無非被批評,但成功了我就能更上一步了。
後來有幾次,我本可以去帝都的,可我愛人離不開這裡,就喜歡住這裡,我們原本不是住這套房的,而是住那套小房子的,這套大房子是分給我的,之前我一直沒住進來,因為那套小房子才是我們的家。
我愛人走後,我再也沒進去住了,我害怕一個人面對那裡,為了愛人,為了文文,我沒有去帝都,因為那時候我已經死心了,我只想陪著愛人走過最後的時光,愛人晚年被查出了癌症。
我辭職了,我帶她去全國各地旅遊,去世界各地旅遊。
最後她躺在我的懷裡離去的,她笑著和我說,這輩子嫁給我值了,但希望我不要放棄尋找文文,在那裡等她,文文會回來的,她那時候已經六歲了,有記憶了,她記得那所幼兒園的,記得家在哪裡的。
她讓我不要忘了文文,好好的鍛鍊,別人能活八十歲,她讓我活到一百歲,讓我戒菸,讓我鍛鍊,一定等到文文回來。
我才知道她一直假裝失憶不讓我難過和擔心她,而她私下還在打聽文文的訊息,她在哄我開心,我太傻了,居然沒發現她在騙我她在演戲。」
老者的淚水猶如泉湧一般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的淚水沖掉了臉上表皮上的塵埃,好像沖洗掉這些他會更年輕了,年輕就可以保持好身體等文文。
真的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趙明陽一陣感慨。
他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因為對方不需要安慰了。
老人說的沒錯,最後也就自己記住女兒的存在了,那個年代一個人走失,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能幫我記錄下嗎?我的女兒資訊,我怕我忘記她了,因為最近體檢,醫生說我很可能會患有阿爾茲海默症,說白了就是老年痴呆,我害怕哪天我忘記了文文,我對不起我的愛人和女兒了。
我已經七十了,即使天天鍛鍊,這身體最多還有個十多年行動力了。」
趙明陽等的就是老者這句話,他看向老者說道:「或許您能找到文文呢?但是您可以接受找到她看到她的結果嗎?」
老者用紙巾擦了擦淚水望向趙明陽,良久後,他再次長呼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