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禪房中,她不吃不喝,心如死灰,忘了時間,忘了仇恨。
她曾以為,自己會這樣坐到死去,但萬萬沒想到,陸漸又來了。
那一刻,聽到他的叫聲,她幾乎哭起來。
若是,若是仙碧沒來。
若是,若是他不護著那個賤人,她一定會撲入他的懷裡,向他訴說衷情,表明心跡。
是呀,她故意冷落他,故意與沈秀親近,就是要讓他心疼,叫他認錯,讓他哀求自己。
她傷了他的心,可有誰知道,傷得更深的,卻是她自己。
只不過,要她容忍他的過失,那又是決然不許的。
宮城別後,趁著兩軍交戰,她出了城外,走在茫茫曠野,卻不知何去何從。
她騎著偷來的馬,繞著南京城跑了一圈又一圈,卻不知是為什麼。
直到又見陸漸,她才明白,她是在等著他,等他從城裡出來。
那一剎那,就如鬼神驅使,她又來到他面前,雖然冷漠如故,心裡卻是慌亂極了,害怕被他看出心思,所以便撒了一個謊。
其實,風君侯搜去的只是“孽因子”。
至於舍利子,還好好地在她身上呢……
不知哭了多久,姚晴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眼淚仍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她不由心想:“或許,這淚蓄了三年,也要三年才會流盡吧。”
過了一會兒,她又想,“要是這樣在他懷裡偎上三年,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一念及此,姚晴不覺雙頰發燙。
四下無聲,窗紙慢慢明亮起來,忽而傳來幾聲鳥啼。
啼完之後,越發幽寂,以至於能聽到陸漸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重有力。
“天亮了呢。”
陸漸驀地嘆了口氣。
姚晴慢慢直起身來,亦羞亦怒,默不作聲。
陸漸也沉默一會兒,幽幽嘆道:“阿晴,這些年你是不是受了許多苦?”
“胡說。”姚晴悶聲道,“哪兒有什麼苦?”
陸漸道:“若沒有苦,你為何哭得這樣傷心呢?”
姚晴心頭著惱,冷冷道:“我哭不哭與你有什麼相干?”
說罷頓了頓,又道,“我哭的事,你知我知,不許第三個人知道,尤其不許告訴臭狐狸,他若笑話了,我便拿你是問。”
陸漸為人好善惡惡,卻也並非愚鈍,深知姚晴驕傲自負,凡事都要勝人一頭,但在哭與不哭上也要爭個高下,卻讓他搖頭苦笑。
沉默時許,姚晴忽又道:“你說祖師畫像上隱有字跡,可是當真?”
陸漸道:“當真。”
姚晴道:“那些字你還記得麼?”
陸漸道:“記得。”
姚晴起身出門,不一陣又推門回來,左手端一碗清水,右手擎一盞油燈,然後又從背上取下青綢包袱。
這包袱她埋在南京城外的柳樹林中,出城後方才挖出。
展開時,除了三軸祖師畫像,還有一把玉尺,瑩白通透,如被燭光照徹。
姚晴燃起油燈,依照陸漸所說的法子,水浸火烤,地部畫像上顯出的字跡是:“持共和若擁下於白。”
雷部畫像則是:“還顛有菲柄日自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