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點點頭,道:“萬般罪孽皆在我身,與你們無關。既然你們都同意了那咱們就來商量一下該如何說服其他人吧……”
三人商議了半個多時辰才結束,之後苻雅繼續鎮守華陰,苻融則帶著苻堅的親筆信前往朔方郡去見鎮守在那裡的苻洛。
而苻堅本人在華陰呆了三天,親自接見了好幾位心腹大將,然後和王猛一起返回了長安城。
早就急的團團轉的苻宏帶著群臣出城三十里迎接。
當時苻堅沒有說什麼,可回宮後就把他狠狠的訓斥了一通。
“時局緊迫,我苻氏隨時面臨傾覆之危,君主和儲君豈可同時遠離京師?若發生動亂怎麼辦?”
苻宏冷汗直流,道:“是我考慮不周,請父親恕罪。”
苻堅道:“哼,你也長大了,該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唐國太子就比你笑了兩歲,然其八歲時就開始監國,去年更是親自去治理蜀中。”
“他去蜀中之後打擊盜匪、安撫民心、推行新政、開辦學堂,只一年已然由亂而治,百姓安居樂業。和他比起來,你遠不如也,這才是你要學習的榜樣。”
苻宏汗顏道:“父親教訓的是,我一定改正錯誤,向他學習做一個合格的太子。”
苻堅表情這才緩和了一些,實際上他對這個兒子也非常滿意,用一句很爛俗的話來說就是‘頗類己’。
事實上根據前世的歷史記載,苻宏還真的很像是苻堅。極力推行漢化不分胡漢一體治理,有勇有謀還忠孝兩全。
他反對苻堅攻打晉國,希望兩國能和平相處,後來前秦滅亡他乾脆就帶著家族投靠東晉。
作為外來者在東晉自然不會受到重用,後來他成了桓玄的手下並獲得重用,對此他心懷感激。
一直到桓玄身死還竭力保護桓玄的妻小,最終兵敗被殺。
見兒子確實聽進去了,苻堅也沒有再抓著不放,而是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坐吧,我也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苻宏在一旁坐好,看向自己的父親。他驚訝的發現,父親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沮喪不甘,反而很平靜。
不是如一潭死水般那種平靜,是……坦然,他只能想到這個詞彙。
苻堅沒有理會兒子的打量,而是問道:“你對唐國唐皇怎麼看?”
苻宏摸不清楚他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苻堅知道他的顧慮,補充道:“不用刻意貶低,如實說就好,我還不至於因為幾句實話就生氣。”
苻宏這才說道:“我讀過唐國關於新思想和新政方便的書籍,唐皇是個有理想之人,他是真的想實現大同世界。”
“雖然無人知曉走向大同世界的真實道路是什麼,然以我淺薄的見識來看,他的新思想和新政是迄今為止最接近大同之世的善政善法了。”
苻堅不動聲色的道:“還有嗎,繼續說。”
苻宏也豁出去了,把自己對唐國新政的看法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大多是贊同,但也有不贊同之處。
“然唐皇對士族和權貴太過於苛刻,這些人雖然有許多缺點,但他們的學識是常人難以比擬的。就這樣把他們殺掉,是國家和華夏的損失。”
“而且我覺得他還有點理想化了。”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忐忑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苻堅問道:“理想化?為何?”
苻宏道:“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人心向私,只要人類還存在就必然會有人透過種種手段成為人上人。”
“他可以殺掉舊權貴,然唐國的這些開國功勳也必將會成為新的權貴,他要如何做?全殺掉?”
“就算他把新貴族全殺掉,還會產生新的權貴,等殺到天怒人怨的時候就是改朝換代。”
“唐國確實在律法上對權貴作出了種種限制,像官紳一體納糧就很好,可這也只是解決了朝廷稅入的問題,無法真正解決財富兼併問題。”
“甚至皇室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他妄圖以人的力量代行天道,本身就是有違人性的想法……所以我覺得他太理想化。”
苻堅上下打量著他,然後問道:“這些想法是你自己想到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