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昌候府出,一路乘車到京城最熱鬧的南市巷,大垣早年就開放了宵禁,雖然大江南北多處動盪,可絲毫不影響這皇城裡的喧囂,多得是徹夜擺攤的,而白日的人潮擁擠自是不必提。
說到這南市巷,那是賣什麼的都有,胭脂水粉,書畫古董,金銀銅器件兒……連草編的螞蚱都有賣的。
“瓜子嘞,剛出鍋的香瓜子——”
“糖葫蘆,賣冰糖葫蘆。不甜不要錢……”
“算卦,五十文一卦,算不了吃虧,算不了上當,算到就賺到……”
入耳的叫賣聲五花八門,接連不絕,周公子一路走過來感覺耳朵都要起火了,他從剛開始的眼睛都看不過來,到後面的麻木,漸漸收起了那鄉下人進城看啥都稀奇的土裡土氣。
正待要穿過一處賣書的長攤子,那彎腰找書的書生驟然起身,還後退了兩步,眼看要撞上,周公子已經閃避的很快了,卻不防退到路邊的另一攤子前,碰掉了那賣瓷器的小攤上的一尊長頸花瓶。
“哎哎,我的花瓶!”攤販的老闆脾氣不太好,當即就抓住了周公子的胳膊,不讓人走,“你砸了我的花瓶,快賠錢。”
周公子掙了掙手,“沒說不賠,你老先把手放開行不行?”
“放開你就跑了,我這上了年紀的怎麼追的上你個小夥子,總之你先賠錢。”
“嘿,你這老闆說話還挺有道理,那你說這花瓶多少錢?”
攤販老闆當即伸出了另一隻手,比了個五,“五兩,一分不許少。”
“豁,五兩?你怎麼不去搶!”周公子說著,側頭看向先前書攤前找書那書生,此刻正立在對面看熱鬧,對上他的目光,立馬又低下頭在書攤上翻找。
他翹起嘴角笑了,有點意思,訛錢訛到祖師爺頭上了,當年他劫富濟貧,給人下套的花活兒可多了去了,這麼低階的手段都不屑用。
京城也不咋地嘛。
“我說這位爺,你到底賠不賠錢,不賠我可報官了。”攤販老闆作勢要拉著他去報官,那架勢也就唬唬膽小的。
“倒也不用報官。”
攤販老闆立馬停下來,以為是拿捏住了人,竭力壓下去面上的得意。
周公子等的就是這一瞬,手腕一翻,主次顛倒,擒拿住對方的胳膊用力一擰,隨即眉梢眼尾都透出狠勁兒:“睜大你狗眼瞧瞧清楚,知道爺是誰嗎?”
“我是永昌侯府的採辦,訛錢訛到我頭上?”
一聽永昌候府那攤販老闆腿軟了大半,再一瞧周公子那模樣,瞬間就開始哭爹喊孃的告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給爺賠罪,您看磕頭行嗎——”
說著就往地上跪下要磕頭,卻被周公子拉住推搡到攤子前,他抬腳抵住對方的胸膛,“行了,一把年紀了給我磕頭,你不嫌丟臉,我卻怕折壽。”
他拍了拍手,往書攤走來,嚇得那面容清癯的書生倒退著要跑,卻被另一人擋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