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一角，韓冬坐在梁夏對面，鍾小川坐在梁夏身邊。香煎雞排飯色澤誘人，梁夏切了一半，放在韓冬盤子裡。梁夏笑得開心，像是看著她就心生歡喜，鍾小川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你就真沒看出來我換髮型了？”

“沒。”

“你說你喜歡謝霆鋒，我暑假回去剪了個一樣的。”

“那頭髮在謝霆鋒腦袋上是帥，換你腦袋上真是很尷尬，再說我現在已經移情別戀周杰倫了。”

“什麼？你變心變得太快了吧！”鍾小川不滿起來：“不行，你再看看我！”

鍾小川不甘心，非把梁夏的臉掰到他的方向。梁夏哎呀一聲，不耐煩地給了一記摸頭殺，三兩下把他精心弄好的頭髮薅成了雞窩。韓冬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該如何形容，表情複雜的埋頭吃著。很多年後，韓冬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鍾小川應該是完全不記得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在操場、在那顆排球面前，他當時是那麼高傲，根本沒把眼前這個高一新生放在眼裡，而只因她是梁夏的妹妹，鍾小川瞬間就完成了轉變，成了親切友善的鐘學長。

韓冬知道，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是梁夏口中那個特別重要的人……那個時代特有的音像店裡，滿牆都是歌手的專輯磁帶。韓冬看著鍾小川頂著一頭亂髮，彎著腰在眾多磁帶中尋找，抽出一盒周杰倫“JAY”同名專輯。很多年後，韓冬仍覺得那時的梁夏對鍾小川來說，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梁夏的喜好一天一變，鍾小川就亦步亦趨的跟著這個風向標，變成謝小川、李小川、王小川……

晚上樑夏堅持讓鍾小川送她回家，兩人並排走在路燈下，都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鍾小川有意跟她示好，將周杰倫的磁帶插入隨身聽，按下播放鍵，隨後將一隻耳機塞到韓冬的耳朵裡。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韓冬耳廓時，韓冬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起來。周杰倫《反方向的鐘》旋律響起，韓冬抬頭，看見鍾小川好看的側臉。

在韓冬的印象中，鍾小川看梁夏的眼睛永遠有光，那種代表著“偏愛”的光，一瞬便擊中了她一貫冷漠的情感……韓冬很早就學會了把對梁夏的嫉妒和惡意深埋心底，把頭扭向別處，離她遠遠的，可鍾小川出現以後，韓冬人生中第一次渴望也能獲得偏愛，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發現自己為了贏什麼都做得出來……那時年少輕狂，韓冬不想退讓……而如今，她只想補償。

韓冬想到這裡，埋頭看一眼已經無力挽救的香奈兒女神白，輕嘆一口氣，關掉火車票訂票頁面，看向門的方向，梁夏剋制的抽泣聲時有時無的徘徊在空氣裡，韓冬捂住臉，陷入思索。

梁夏收拾了一下行李，半晌又回到了緊閉著的門前，幾次舉起手想要敲門卻又都放下了。梁夏幾乎要放棄，門卻從裡面開啟了，把她嚇了一跳。

“你這次來上海不是為了旅遊，也不是為了看我，對吧？”

“沒有……你說什麼呢……”

“你也不用瞞著我了……”

梁夏不敢再說什麼，只是眼巴巴盯著韓冬。

“我知道你來上海，是為了見他。”

“誰啊？”

“鍾小川。”

韓冬舉起手機，螢幕上顯示著的正是鍾小川發來的郵件。韓冬說的話不在梁夏預期之中，她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被察覺的錯愕。

搬家工人正將打包好的紙箱搬入一個單身公寓的客廳裡，一個看似助手的年輕晚輩現場指揮著。房間乾淨寬敞，男性審美的裝修，顏色以黑白灰為主，很現代很簡約，除了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紙箱和基礎傢俱，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一看就是剛剛搬進來的人家。搬家工人和晚輩忙碌著，31歲的鐘小川開啟隨身的一個小紙箱，看著裡面的班級合影，少年時期的自己與梁夏並肩笑著。現在的他還是穿著白襯衣，但相比年輕時成熟穩重很多，晚輩走到鍾小川跟前。

“鍾醫生，箱子都搬完了。”

“辛苦你了，我回國之後又是幫我找房子又是幫忙搬家……”

“應該的，把您從國外請到我們醫院腦外科，當然要給安排好……您在上海人生地不熟，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

“暫時沒有了，謝謝，不早了，你趕緊回家休息吧。”

鍾小川跟晚輩點頭示意，人斷斷續續的離開後。鍾小川從紙箱裡取出一隻紅酒開啟，斟入杯中，席地而坐喝起來。鍾小川開啟手機，調出電郵頁面，看到收件箱裡0封郵件，不由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