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應付完皇帝,跟著內侍出宮,越走周遭景色越陌生。
“這位公公,方才進宮時好像不是走這條路。”謝宴多了個心眼,看向落後自己半步的指引太監。
對方掌一盞絹紗宮燈,穿著和方才行過的灑掃太監不同,身量絕對不矮,但背習慣性地微微彎起,便和尋常內侍差別不大了。
太監語氣謙遜,說話不疾不徐:“來時的路遠,怕趕不上宮門落鎖,奴帶大人走近一些的道。”
風穿過,帶動燈火一陣搖曳。火光由下而上映在提燈人細白的臉上,身後恰好響起幾聲鳥鳴。
謝宴估量了一下動手的勝算,又想過晚上獨自在宮禁狂奔而不被當場拿下的可能性,默默撒開拳頭,後退保持並行。
“有勞。”
對方從容受了這句。
“敢問公公名諱,一直在禦前當差嗎?”
“大人客氣,奴袁欽,往常在禦馬監當值,今天剛好輪到禦前侍奉,有幸送大人一程。”
袁欽嘴角噙一抹淺笑,手中宮燈前指。“到了。”
和來時外觀相同的宮門出現在眼前,門上燈火通明,侍衛林立。
謝宴往外走,思索仍獨立宮牆下的安靜人影身份。
禦馬監是十二監裡除司禮監外最有權柄的,雖不及後者赫赫有名,卻幹涉軍事和財政。
原先世界裡風光過的東廠由司禮監提督,和東廠叫板的西廠便是禦馬監的地盤。
大臨沒有設定東、西廠,只有一個類似於錦衣衛、粘杆處的特務機構——三垣司。
三垣司直接對皇帝負責,日常工作是刺探情報和檢查百官,偶爾也管皇帝交辦的案件,比如許珉彈劾陸黨一事,為調查背後“陰謀”,他們逮捕了許多官員。
這個袁欽在禦馬監身份應該不低,只是方才對方似乎並不願意告知太多。
突然一種被注視的感覺攀上後背,謝宴心頭一跳,回頭卻不見異常。
不遠處樹梢輕晃,兩片落葉拂過弦月。
......
次日卯時。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
前無名小卒,現臨時右都禦史騎上毛驢,揹著超大定製雙肩包,溜溜達達往城門去。
遠遠看見城牆下繫著兩匹馬,馬前蹲著一人。
那人也看到了謝宴,站起往前走兩步,又停下。
聽說都察院會安排個人隨行,謝宴估摸著就是了,看著似乎還很年輕。他揮手打招呼。對方見狀邊舞手回應,邊跑過來。
湊近了看,不過二十出頭,身形高瘦,小麥色面板撒著些雀斑。
“是謝大人嗎?”
謝宴長腿一放,從驢背上跨下來:“對,我是謝宴,可是都察院的同僚?”
年輕人擺手:“不是不是,我是都察院的僕役,派來給您當隨從的,您喊我小風就行。”
謝宴微笑:“路上還請小風多多關照。”
小風連連點頭,又小聲唸叨“不對”,支吾說:“大人這麼說話,小人不知道怎麼回。”
活兩輩子也少見過這麼實誠的。
於是謝宴甩掉那一身裝模作樣、搞得兩個人都不自在的架子,從揹包側面掏出還帶點熱乎勁兒的燒餅塞給小風。
“那就不回了,這個好吃。”
謝宴揹著包往前走,行出兩步發現人沒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