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急迫。”
“不急不行啊,他手上拿了十分要緊的東西,要往南去尋一隱士。”
謝宴在窗外風雪聲中抬眼,望向通若略有混濁的雙眼。
通若:“施主的路走得還穩妥嗎?”
謝宴:“踏入其中才知道,腳下踩著的並非是單行道,而是縱橫交錯的殘局。“
“雪又大了,山路難行。施主不妨續上熱水,聽我再講一次棋。”
......
二十一年前,永貞二十六年。
太子剛過而立之年,為人寬厚仁愛,朝野中皆有美名且地位極其穩固。
他是永貞帝長子,又是皇後所出,生來就是儲君,數遍史書也少有這般正統的。此外也沒有其他兄弟參與奪嫡的風險,其下兩個成年的弟弟,一個和他感情甚篤形影不離,一個喜好玩樂對政事全無興趣。而即便是真有人對他繼位産生威脅,可能不等太子覺察到,永貞帝已經幹淨利落出手解決了。
永貞帝視早逝的發妻為摯愛,對她唯一的孩子心有愧疚,捨不得當嚴父,恨不得親身扮演慈母。皇城偌大,或許在永貞帝心裡,只有太子是家人。往年除夕,宴席散去後父子兩人會撇下眾人一起守歲。雖然從太子十二歲時起,這一習慣被打破了,但永貞帝還是堅持每年親自提出訴求。
“昭兒,等下陪朕小酌兩杯?”
太子從席間抬頭,笑容燦爛:“兒臣答應過要帶弟弟妹妹們去靶場放煙花,父皇不若一起。“
永貞帝興致缺缺。“真不去?”
太子掀開寬大衣袖,露出懷裡粉裝玉琢的小孩。小孩手上抓著剛咬了一小口的糖糕,像是睡著有一會兒了,陡然見光還偏過臉去往太子袖口裡鑽。
“這小團子聽說能看煙花,困得睜不開眼了也不肯去睡。”
衛國公孟為擦著汗站起:“臣這就帶他回去。”
永貞帝卻沒有說話。
永貞帝看太子是怎麼看怎麼好的,唯一憂心的是東宮現在還沒給他生個小孫子。賀家小孩往日人小鬼大聰明得很,現在迷迷糊糊地黏著太子撒嬌,一團稚氣下又多了些可憐可愛。永貞帝驀然覺得太子之後要是有了小孩,差不多就是這般場景了。
“罷了罷了,你們去吧,”永貞帝說完,大手一指孟為,“就換舅舅來陪朕喝酒吧。”
永貞帝離席自然聲勢浩大,太子身後一眾子女恭敬拜送。他略略掃過,並未在誰身上過多停留,只是在經過二皇子時,瞥了一眼:“顧好太子。”
不用他說,二皇子也事事以太子為先。從十一歲那年除夕,太子推開冷宮的門把他從冷宮裡帶出來,他就決定要誓死追隨他了。
即便哥哥並不如他想象中那樣的美玉無瑕......但沒關系,今晚後他可以徹底放下心中所有芥蒂。
“景旼大人想什麼呢?”
二皇子聞聲回頭,對上太子笑盈盈的眼睛。
“睡著了?”二皇子伸手要接正摟著太子脖子睡覺的小孩。
太子卻晃著避開,手輕輕拍著小不點後背,對他輕聲說:“看煙花看累了,等下讓景易帶他去找衛國公,我帶你去個地方。”
正玩得開心的三皇子被喊過來,老大不樂意:“你們又躲著一起玩,還把小孩扔給我。”
太子將身上鼓囊囊的錦囊卸了,親自掛到他腰間:“除了這個,明日再來東宮府庫裡挑兩件,上次父皇賞的遊春圖可還給你留著呢。”
三皇子眼睛亮起,抱著小孩一邊後退,一邊連連小聲說:“不能反悔啊!”
看著一大一小離去的身影,太子偏頭沖二皇子眨眼:“走吧。”
兩人往靶場外走,東宮屬官迎上來。
太子擺手:“本宮就在這附近走走,你們歇著吧。”
眾人面色遲疑。
“好吧,”太子隨手點了幾個屬官,“等會兒勞煩各位大人帶侍衛們在屋外稍等。”
說完太子抬頭看了看月亮,唸叨著“來不及了”,抓起二皇子就在宮道內飛奔起來,路上的宮人們紛紛面牆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