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既想說沒生氣,他甚至不知道氣從何來。
雖然他費勁巴拉地查了個把月,被查的人輕飄飄就露了底,還樂呵呵咧嘴笑。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呢?他一點也不生氣。
只是賀既感覺義正言辭地宣告自己並未發怒,像是小兒鬥嘴,便忍住了,不聲不響拿下謝宴手裡的書。
正是他方才看過的那本。
謝宴:“賀大人感興趣就拿去看吧,要是有其他喜歡的也可一併帶走。”
賀既收下書,翻過此篇,並取消了請謝宴吃飯的計劃。
他繼續在書堆裡尋覓。最上是蘇東坡詩集,看來謝宴這幾天確實比較悠閑。再下是楚辭集註和朱子的其他書。
詩集中間位置凸起,放得並不平整。
賀既拿起詩集,下面果然放了東西。
金屬材質打磨光滑,非金非銀,中間是一圓盤,上面鑲嵌有整塊琉璃,圓盤兩側是銀色短帶,像是戴在手上的飾品。
“原來在這裡。”謝宴摟著書本湊過來。
前天他拿出手表看時,被其他事情打斷,放下後竟找不到了。
“這是什麼,樣子挺特別,裡面還有機關。”賀既放在手邊比劃。
“是我家鄉匠人做的,可做裝飾。”謝宴給賀既扣上表帶,大了一圈,有些鬆垮。
賀既拂過表盤裂痕:“壞了可以修嗎?&039;
“可以,但得回家才行。”
賀既從手上取下:“那還是好生收好吧。”
快到夕陽斜照,宿鳥歸林時分,謝宴總算收拾出了五口大箱子。東西不算太多,但要從山上運進城中也是不方便,尤其三口半放的是書,重得很。
賀既:“可有喊僕役幫忙?”
謝宴:“僕役沒有,僱了兩個腳夫,估摸著應該也該到了。”
“此前聽說謝大人去秦地往返都有一伶俐隨從,怎麼他沒有跟來?”
謝宴擺手:“小風是督察院的人,回京後我和他各自複職,就沒再見過了。”
“小風......”
謝宴沒有聽見賀既口中呢喃,正忙著把箱子往寺門口運。
等到回去搬最後一趟時,他撞見賀既對著一個箱子摩拳擦掌。
賀既寬大袖子紮起,手臂不至於太纖細,但對於富貴叢裡長大的人來說,還是瘦了。
開始他拉住箱子側面兩耳,沒拽動。思索一下,修長手指探進箱底,把箱子抱進懷裡,但不等站直,兩條腿就開始打擺子。
賀既臉上浮現出慌張,改了方向往書桌去,一步邁出,就是標準的“顫顫巍巍。
好不容易走完天塹般的五步路,他小心鬆手把箱子放到桌上,然後坐到床板上,小口吐氣。
謝宴想到了寺裡的貓。
飛來寺有好些流浪貓,其中有一隻被認為是最漂亮溫順的。
謝宴曾偶然目睹一次驚險刺激的貓貓大戰。月黑風高,最漂亮溫順的那位四腳齊用,把所有對手打成流淚貓貓頭,叼著一隻幾乎和它一般長的魚,連拖帶拽、分外為難又威風地揚長而去。等第二天它又還是一如既往,懶在正殿前蒲團上打哈欠。
謝宴停在屋外,等頭頂飛過兩只燕子,才走進去,毫不知情似的抬桌上的箱子。
箱子剛離開桌面一寸,又被放下。
謝宴驚嘆:“好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