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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兩個人就這樣相安無事不清不楚地一起待了一年多。

開封的文化圈子裡,陸陸續續有關於秦念先金屋藏嬌的碎語閒言流傳。一個男人把一個漂亮姑娘藏在家裡,他想做什麼,他能做什麼?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底細,不免有人諷刺秦念先忘恩負義。沒有鄒先生哪兒來他秦念先的今天,誰不知道他能來河南大學任教也是托賴鄒先生的保舉?

秦念先對這些充耳不聞,至於顏蓁蓁……她每天只聽她的戲,對外界的流言一無所知。秦念先也從不帶人回家,也從不帶她出席自己的社交場合。

直到半年後,鄒先生帶著兒子歸國,秦念先這套裝聾賣啞的把戲才終於玩到了頭。

他事先沒有通知秦念先自己回來的具體日期。某個週末,秦念先沒有去沙龍,顏蓁蓁也沒有去戲院,他們照舊一個坐著看報一個站著澆花。門突然被敲響,顏蓁蓁去開門,眼前站著一個精神奕奕卻滿面烏雲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很複雜,帶著審視和厭惡。顏蓁蓁很自覺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鄒先生和秦念先在書房裡談話,五年師徒,鄒先生單刀直入:“那個女孩是誰?”

她是誰?秦念先張了張嘴,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鄒先生又繼續說下去:“鏡如正和同學遊歷北歐,一個月後便會回國,應該怎麼做,你自己明白。”

提到女兒,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我知道很多男人都有三妻四妾,但我這個女兒是在國外長大的,滿腦子一夫一妻,她可接受不了這個。”

臨走前,他說:“來之前我和伯倉先生見了一面,伯倉先生很看重你,有提拔你當副教授的打算。念先哪,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就越是要行得正。”

似是警告又似是威脅,他走後,秦念先獨自在書房裡待了很久。

直到天黑以後,顏蓁蓁推開書房門,端著一碗粥走進來,輕輕地擱在書桌上。然後她什麼都沒說,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們之間很少說話,在這個家裡,顏蓁蓁更像是花瓶裡的一枝花,或者是牆上的一幅掛畫,靜靜的,只用來遠觀欣賞。她非妻非妾非奴非僕,她於他,什麼都不是。

而在外人看來,她就像是他撿回家的一隻消遣無聊的貓。現在,他們要求他趕走這隻貓。

絕不!

秦念先想起那年許的願,那時他是一介貧兒,猶祝禱她富貴一生,今時今日他已薄有名氣,難道竟連少年時代的夢都守護不能?那他的飛黃騰達又還有什麼意義?

他在內心打定了主意。

鄒先生回國後三天,開封的文化圈子舉辦宴會為他接風洗塵。秦念先也在受邀之列,他帶著顏蓁蓁去逛了百貨公司,為她置辦了全套的行頭,讓她看上去像個剛剛走出校園不久的有文化的女學生。

然後他帶著她去了宴會,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這是他的未婚妻,他要娶她。

對於顏蓁蓁的出現,全場譁然,繼而眼神微妙。鄒先生一臉鐵青,卻並沒有說什麼。秦念先心不在焉地與朋友們敷衍著,在心裡盤算著要在哪個當口公佈這個訊息。

最終,他還是沒能公佈這個訊息。

宴會進行到一半時,鄒公子帶著朋友來了。他的朋友是個漂亮輕佻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看到顏蓁蓁的瞬間一臉驚訝:“喲,這不是水月庵的小尼姑璞月嗎?什麼時候來的開封?別說,你有頭髮的樣子可比沒頭髮要好看多了。璞慧和璞靜呢,有沒有和你一起來?璞靜可還欠我一杯酒呢,上次酒還沒喝完就被我爹拉回去了……”

他滔滔不絕,全場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