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扈兩家用的均是八百里加急,兩府別駕深怕稍晚一步就會導致北地禍起,因而命驛卒晝夜馳騁,千里駒跑死了數匹,人也換了好幾撥,硬生生將耗時縮短大半。
即便如此,往往返返,待塵埃落定,時間已到了八月底。
這期間,姜佛桑的日子並不算好過。
良媼說得不錯,她確是嬌養長大、沒吃過苦頭。比不得前世後來,浣洗下廚、砍柴挑水、照顧病患,還有上山採藥,什麼沒幹過?
那時節身體倒是好,常年到頭也不見病一回。
果真是清閒人易招賴麼?
許府醒來便在病中,緊接著又要處理那些棘手事,病根許是未除盡,又沒能好好休養。
從京陵至崇州,一路舟車勞頓、人困馬乏,水土也難服,那時便有些輕微不適,怕影響行程,一直沒說。
及至到了崇州也沒能好歇,因為要為大禮做準備。
新婚日又碰上搶婚這種事,加上與蕭元度的對峙,連驚帶恨,病灶一下子激發出來,就此大病一場。
看管她的僕婦換了一撥,人數也由兩個增至四個。
僕婦們吸取前人教訓,日常除了送食送水,沒有任何人敢與跟她搭話,以至於她病了兩日才有人發現。
僕婦不敢擅自做主,忙讓守衛去通知五公子。
蕭元度以為她又耍詐,並不上心,道了句隨她去。
公子都發話了,下面人就更加疏忽。
等有人注意到她是真病之時,姜佛桑已經燒到渾身滾燙、失去了意識。
蕭元度得知後,皺了皺眉,終於命人請醫。
大夫看過,說了一通“水土不服、肝氣鬱結”之類的話,開了方子便離開了。
僕婦抓藥、煎藥,輪到喂藥卻犯了難。
一個神志不清的人,不知吞嚥,喂下去的湯藥能灑掉大半。
聽說這位是未來蕭家新婦,僕婦們又不敢冒犯,眼瞧著病症不輕反重,只好將五公子找了來。
蕭元度雖不在意她死活,但真娶一塊牌位的話,他樂意,蕭家那邊怕是又有話說。
他實在懶得在這上頭再耗心神,忍著厭惡於塌旁坐下,接過僕婦遞來的藥碗。
榻上人虛汗滿額,鬢髮凌亂地沾在臉頰兩側,小臉泛著病態的潮紅,唇色卻淡到幾乎沒有,且乾裂起皮。
嘴裡囈語不斷,聽不清說些什麼。
這樣一個柔柔弱弱水晶般的人兒,僕婦們縱是懷著提防之心,見了也不由心軟幾分。
蕭元度這人卻不知心軟為何物。
他這輩子還沒餵過人,餵了兩勺全從嘴角滑落後,徹底失了耐心,直接掐住下顎,迫使她仰頭,而後把藥強灌了下去。
病中人黛眉緊蹙、一臉痛苦,在本能迫使下無意識吞嚥。咽得太急,於是嗆咳不止。
蕭元度將藥碗扔回漆盤,站起身,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擦手:“以後就這樣喂,別再來煩我。”
僕婦們相視一眼,齊聲應諾。
僕婦們自然不敢像他那般粗魯,好在那晚之後,許是藥起了效,新婦睡睡醒醒,喂藥倒是便宜了不少。
拖拖拉拉一個多月,病情才見好。
這日,姜佛桑睡夢中聽到哭泣聲。
睜開眼,便看到榻前垂泣的良媼和四婢。
不,現在是五婢了,還有春融。
“媼,你們怎麼……”
姜佛桑還以為自己幻視了,眨眨眼,神思清明瞭些,發現人都還在,立時就要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