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姜佛桑自己都覺可笑。
就因每月必至的天癸,女子歷來被說成不潔之體。每逢天癸至,要避不見人,尤其不能近夫主,以免夫主沾了晦氣倒了運。
偏偏,定義女子為不潔的是他們,離不得女色的也是他們。甚至他們本身就是從他們所認為的“汙穢之地”降生到這個世上的。
可那些人就是有本事把自己比作蓮花、比作君子,而女人永遠只能是被踩在腳底的爛泥。
天癸至抬不起頭,生病了看醫也藏藏掖掖……她在歡樓裡見得多了。
那些苦命的女人,應付完一個個腦滿腸肥豬狗不如的東西,不管傷成如何,都只敢託人買些藥膏自己塗抹。
歡樓女子如此,良家女子亦好不到哪去。
曾有個婦人,生產後下身有肉物脫出,她羞於啟齒,只好強忍著,自此後再不敢與夫主同房。
夫主很快納了嬌妾,她就攜著那肉物過了許多年。直到遇見先生,先生髮覺,硬拖著她去看了辜郎中。
“她的子宮連著某些東西完全從那裡掉出來……你肯定不明白,我學給你看,就是這樣,走路似大腿中間夾了個球,反覆摩擦以致面板潰爛。唉!太能忍了,實在太能忍了。”
先生跟她提起此事時無限悵惘,嘆息不止。
“想讓你們這的女人拋棄根深蒂固的恥辱感實在太難,最好的辦法還是要有女郎中,越多越好。”
所以姜佛桑才會在醫署與遊醫簽訂的契書上添了那麼一個規定。
或許只能撐得一時,或許人走茶涼過不了幾年就會被廢止,或許最終什麼也改變不了。
但……活在這世上有哪一件是容易的?再難的事也總要有人去做。不然所有人都垂手而立,怕是等上千年萬年也盼不來甘霖。
總要試上一試。
萬一能帶來某些變化呢?哪怕只是一點點。
眼下,她只恨自己沒有從辜郎中處學到更多。不然她自己就能動手救治,何需再費口舌去說服別人。
苗飛被她這一斥如遭當頭棒喝,汗顏不已。
是啊,這都什麼時候了?生死麵前還論什麼男女。
“是我太愚了,但我絕沒有覺得不潔,我……”一咬牙,“願意一試!”
他是願意了,新婦卻不願。
即便意識昏昏,還是能感知到男人的氣息,苗飛才碰上她的腿,她就像瘋了一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拼命踢踹,死活不肯讓他近身。
姜佛桑傾身按壓住她,湊近她耳邊,“沒事了、沒事了,不怕,他不是牛二,他是苗遊醫,是能救你命的人。牛二不會再傷害你了,別怕,你只要挺過這一關就無事了,我保證,我跟你保證!”
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安撫,新婦終於安靜了下來,儘管渾身抖若篩糠。
“開始罷。”姜佛桑扭頭對苗飛道。
她嘴上說著闖過這一關就好,然而這一關又豈是那麼好闖的?
便是尋常傷口,穿皮引肉的痛一般人都能以承受,何況傷在那裡。那裡對疼痛的感知還要強上百倍。
“若世上真有麻沸散便好了……”苗飛感慨。
聽聞前朝有人曾用麻沸散為患者實施過全身麻醉,只可惜藥方並不曾流傳下來。
姜佛桑回想了一下,“不若用酒調服大草烏細末試試。”
苗飛知道她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妙方,也不多問,當即便去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