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南全在原地乾著急,藥到底停還是不停?
夕食有魚,這時節也不知哪裡弄來的。扈長蘅把刺都給挑了,姜佛桑難得多吃了些。
飯後,又陪她在後院走了走才送她回內室。
姜佛桑洗漱罷,不是沒有睏意,卻硬睜著眼睛不想肯。
扈長蘅便給她唸了半卷《都水志》。
這書聽著煞是無趣,不一會兒姜佛桑便闔上了眼,呼吸漸趨平穩。
扈長蘅放下書冊,笑了笑。
伸手掖好被角,手指碰了碰她的面頰,笑容又逐漸淡去,一抹哀色躍然眼底。
夜漸深了,榻上的人突然顫了一下,眉心顰起,滿臉寫著濃重的不安。
姜佛桑又做起那個與己無關的夢,這次卻是逐漸連貫了起來。
滿目瘡痍、滿耳哀嚎,無窮盡的身心折磨,尊嚴被踐踏腳下,掙扎求存卻橫生變故,相依為命卻反目成仇……
火盆可真燙啊,她的臉好疼啊,那被黥在臉上的名字,那被灌了一半的啞藥……
像螻蟻一樣苟活著,活在暗無天日處,以為這一生也就如此了。
可是有一天,有一個人指著她,“就是她了。”
於是她被送進了一個小院。
仍未得自由,仍被人監禁,可是在那裡,她走出了夢魘,獲得了新生。
她重新開口說話,她重新學會笑……
冬去春來,數年過去,那個拉她出深淵的人卻轟然倒下了。
“不要為我難過,我不是死,我是回去了,回到我的家鄉……”
彌留之際,枯瘦如柴的手撫著她滿是疤痕的臉嘆息,“阿醜,我走了你可怎麼辦?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你了。”
“那你帶我走好不好?去你的家鄉,去哪裡都行。”她無聲落著淚,小聲哀求著,像一個怕被拋棄的喪家之犬。
“不好。”榻上的人無力搖頭,水光一閃沒入鬢角,嘴角卻是笑著的,“人慾雖汙濁,但這世間本是美好的,好好活著,總有一日能找到你的快樂。”
她搖頭,不停搖頭。人生無片刻歡愉,哪裡還有快樂可尋呢。
“你忘了怎麼答應我的?我還有事交代你做……”撫著她臉的那隻手終是無力垂落。
不久,她走出了那座小院,跪在了一個盛裝華服的麗人跟前,機械地叩首,磕到頭破血流。
“……想要我答應你?除非你以那人的魂魄起誓……”
她緩緩舉起手:“我發誓……”
最終換得讓死者入土為安。
姜佛桑感覺自己像個遊魂,被剝離了身體,飄蕩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成為一個旁觀者,旁觀了一個女子的半生。
好累啊,好痛啊,她為何還活著?為何要那麼狼狽汙濁的活著?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嗎?姜佛桑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