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戛然而止。
姜佛桑觀南全神色,猜到有要緊事,偏首看向扈長蘅,“扈郎。”
夫主這個稱呼總讓她恍神,近來便改稱了扈郎。
扈長蘅低頭對她耳語了幾句,隨南全去了書室。
恰逢桃穰送藥過來,姜佛桑也從琴案後起身。
“少夫人,公子吩咐,等他回來再——”
“不必,”姜佛桑伸手接過青玉藥碗,欲飲又停下,道,“我不喜飴蜜,你去為我尋些蜜餞來。”
桃穰不疑有它,直接去了庖室。
她前腳剛離開,姜佛桑便推開了後窗。
藥碗緩緩一傾,牆角的積雪立時融化了一小片,邊緣染上黃褐色的痕跡。
姜佛桑靜靜看著,內心無絲毫波瀾。
她知道這些藥能助她更快恢復。
她也清楚,唯有把丟失的記憶找回,填補上心裡的空洞和腦裡的空白,她才會是完整的她。
她不是沒試過。
然而每當她試圖往深處挖時,總是會被鋪天蓋地的痛苦席捲包裹。
這痛苦讓她止步。
最初她以為遺忘是不幸的,但沒準,遺忘才是幸運的?
直覺告訴她,那些被忘記的部分未必就是珍貴的,也有可能是不堪的,不然扈郎不會總欲言又止。
既如此,又何必自尋煩惱?
夢境裡那個被稱做先生的人不是也讓她忘記、忘乾淨……不,不是對她說,是對另一個人說。
這不重要,道理都是共通的。逃避並不可恥,她也有遺忘的權利不是麼?
這幾日的藥她一口也未喝,然後她再未做過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她的心裡獲得了平靜。
這樣就很好。
安寧的生活,知心的夫主,一切都讓她滿意。
一生還很漫長,丟失的那三年微不足道,如扈郎所言,她們還會有更多個三年……
“六娘,”扈長蘅回來,看著案上空空的藥碗,道,“我還想著回來陪你。”
“一勺勺喂,更顯得苦了,不若一氣兒喝完。”
“也是,那這會兒苦不苦?”
姜佛桑顰眉,慘兮兮道:“你說呢?”
扈長蘅忍著笑意,待桃穰端了蜜餞進來,牽袖執箸搛了一顆送進她嘴裡。
等她咀嚼完,又問,“甜不甜?”
姜佛桑道:“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