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樣拋下我……恨起來,倒寧可相信你是死了。但有時又忍不住跟上蒼祈求,祈求你真地還活著。可伱活著,就意味著你是有意躲我。
“不管你是活著還是死了,你終歸是棄我而去了。剩下我一個……
“我不想沉溺在那些回憶裡,日復一日。那些曾讓我眷戀的,全都變成讓我窒息的,我想擺脫、我想走出來,我想揮別過去,我想徹底忘記你。
“如果你是真的死了,那算我負了你;如果你還活著……既然我這個人、我的心、我對你的情意,成了讓你不惜以死掙脫的東西,那我成全你。”
同樣的一番話,已沒了昨晚的激烈恨意,只是淡淡地講述。
開始確是恨極。
那時他被驟然得知的真相所帶來的衝擊衝昏了頭,一時鑽了牛角尖,影響了判斷。寧可質疑她的真心,寧可把她往最壞了想,寧可她是真死了而不是不要自己,那樣庶幾可得片刻喘息。
但當這股情緒淡化,理智稍稍冒頭,假設出來的藉口便又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姜女對他是有過虛情假意之時,那也是很早以前了。那個時候別說虛情假意,姜女縱使殺了他,蕭元度也無話可說。
但是後來,尤其太岐塢之行以後,姜女給他的回應、姜女向他展露的熱情,他所感知到的、觸控到的……如果那些也是假的,這世上還有什麼稱得上是真?
姜女心裡若真是沒有他,以她的聰慧,不會找不到第二種方式脫身。
姜女心裡若真是沒有他,廢除劫奪婚期間何必為他做那些事,離開北地之前又何必為他費盡籌謀?
提醒他不要疑人偷斧、要多留意蕭元姈與蕭元承,告訴他重新審視與蕭琥的關係……不然他在沒弄清原委的情況下極有可能憑前世認知再次誤殺蕭元胤,屆時大錯鑄成,悔之也晚了。
還有那柄為他量身鑄造的銀槍,以及那本一看便知耗費了極多心血的《十勝十敗論》。
他從中習得良多,與前世所經戰陣融匯之後,攻城拔寨不說所向披靡,也常是事半功倍。
再有她囑託給柏夫人的那些,分明是對他放心不下……
蕭元度實在沒法騙自己姜女對他只有欺騙和拋棄。
而理清了這些,就會發現真正的癥結所在。
不信任或許的確是存在於他與姜女之間最大的問題,但更大的障礙是蕭琥。
他何其天真,竟然相信蕭琥真地放下了對姜女的成見與殺心。
還是說,潛意識裡他寧可是如此?這樣就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不必非得走上前世老路,還是帶著姜女一起。
他的無心逃避矇蔽了雙眼,對姜女的深層困境視而不見。
姜女對他又不夠信任,大約也不想連累他與蕭琥反目與家門決裂,唯有假死以逃脫……
但,只是因為這些嗎?
脫身之後為什麼非得來南州……
回過神來,低下頭,發現懷裡的姜女正盯著他看。
抬手遮住她的眼:“別這樣看我。”
她的這雙眼睛太會騙人,清冷中藏著繾綣、漾著柔波,這樣看著你時,就好似裡面盛滿了對你的深情與思念,滿心滿眼都是你。
蕭元度只要多看一眼,就會淪陷其中,無法自拔,更無法清醒思考。
姜佛桑拉下他的手,仍舊看著他:“還恨我?”
蕭元度頓了頓,搖頭。
從來也沒真恨過,昨晚更多是宣洩。
“那還生氣麼?”
蕭元度沒說話。
氣是有些的,還有一些委屈。
姜佛桑笑,親了親他側頰。
而後枕在他肩頭,問起了婚約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