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蓮華經》有言:世人求愛,刀口舐蜜,初嘗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蕭元度從始至終都知道自己是刀口舔蜜,終究是情關難過。
《妙法蓮華經》還有言:世人得愛,如入火宅,煩惱自生,清亮不再。其步亦艱,其退亦難。
已是如此艱難了,可他仍覺是老天垂憐,才讓他們今生相遇、相知、相許。
或者每個人都有他的地獄,所以人這一輩子最好不要迷戀上純粹的事物。
偏偏這些又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愈是不受掌控,愈想要嘗試著去弄懂。
於是理所當然地步步深陷。
等到想要逃離之時,愛意已根植於心。
它在胸腔澎湃著、鼓盪著,日夜不休,難以剋制,無能為力。
他愛姜女,太愛了,無法掩蓋,無法自欺。
愛的力量可以湮滅所有的恨,也可撫平過往一切傷痛,於是地獄也變淨土。
就是這麼奇怪。
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呼吸都是錯,怎麼都是錯。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哪怕渾身棘刺、火焰繚繞,也會不顧一切去擁抱。
乃至露出獠牙,亦覺可愛……
情這東西,不可盡之於言,不可窮之於筆,唯自知爾。
只要姜女好好留在他身邊,只要她像自己認定她那樣認定自己,他別無所求。
姜佛桑極其艱難才做下放蕭元度離開的決定。
不想他空自痛苦,不想彼此互相折磨。
再有就是,如果權欲之劍真的會侵蝕人心——就像史弼,他與先生也有過很好的時候,最後還是走到了反面無情兵刃相見的一步。
姜佛桑自覺不會成為史弼,但正如辜百藥所言,這世上哪有盡在掌控之事。
她不會為蕭元度改途易轍,也不願與蕭元度走到雖近猶遠雖親猶疏的那一步,更不想在蕭元度眼中逐日變得面目可憎……
那麼似乎,唯有放手。
撤掉暗衛,不再聽與他有關的任何訊息,告訴自己他不是那麼重要,這段情也不是那麼重要。
走就走好了,消散就消散好了,過去四年沒有他不也過來了?
這旬月間的事就像吹過寶鴨池的風,留下的痕跡很快便會淡去,很快……
但是他又回來了。
他重新出現在眼前,讓姜佛桑下的一切決心都付諸流水。
在見過完整的她後,好的,壞的,他依然堅定地選擇了她。
那隻朝她伸來的手,這個溫暖如初的懷抱……
他願與她攜手同行,他說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母親曾說,她和蕭元度,一個是北地的駿馬秋風,一個是江南的杏花春雨,本該涇渭分明,偏混到了一處。
姜佛桑亦深感費解過,窮極想象她也不曾想到自己會和這樣一個人纏到一起。
然隨著接觸日深、日久,點點滴滴滲入彼此的生活,無形的觸鬚探入彼此的內心,以為無關痛癢,回過神愛已入骨。
沒有蕭元度,她固然能一個人走下去。
但有了他,她會覺得人世尚有溫情,此生再如何也了無遺憾。
他們之間有過太多曲折坎坷,餘下的路,只希望一切盡如蕭元奚和鍾媄大婚那晚蕭元度所願:“劫難已過,只剩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