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約搖頭,神情平靜。
「沒有不壞的江山,沒有永存的世家,這亂世,什麼都是空的,人生苦短,能遇見一個想要相伴相守的人才是最大幸事。我曾經覺得自己極其不幸,現在我卻對每一天都充滿了期待,因為我的每一天都有你。我也已經做好了規劃,成婚之後,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來持家,閒
暇時就教授輿地之學、編校輿地圖籍,大抵也能餬口。等什麼時候你退下來,咱們要是還走得動,就乘船出海走走,我想繪製一份《海國圖志》,這是鄒家祖上從未涉及的領域,若是完成了,應當足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春融張口結舌,仰首看著他,滿眼都是迷惑。
他們方才在說什麼?話題怎麼就轉到這上頭了?
什麼婚後?還有出海……他甚至連他們老年生活都想好了?
春融覺得自己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團漿糊,她還沒理清楚、想明白。
阿約卻沒有給她想明白的時間,抬手扣住她後腦,雙唇緊緊貼合在了一起……
逐鹿城中還在因為遷都一事沸沸揚揚。
遷都不是尋常小事,但國君金口玉言已經定下,本沒什麼可說道的了——民眾議論的也不是遷都,而是因遷都而起的一樁傳聞。
這傳聞又是因一則歌謠而起。
「……子為君,父稱臣,二十餘載相阻隔,要問何日何地天倫聚,就在隆熙年,就在龍川州……」
簡明易懂,聽而知意。
王城內外瞬間譁然。
「天也,昆柱王竟然是……」
「怪道他一直未娶……」
「難怪突然要遷都呢……」
「國君誰的話都不肯聽,竟肯聽昆柱王的……」
「血脈相承,天經地義,豈能不聽……」
流言如織,等終於傳到史殷奇耳中時已經無人不曉。
史殷奇的反應也很奇怪,不是震驚,不是莫名其妙,更不是對一件子虛烏有事件的輕蔑,他的暴怒更像是被戳中了什麼。
「大妃快去看看罷!大王他又——」
王內官匆匆來了昭明宮,對著如山案牘後的人求援。
姜佛桑才看完朱提霞的私信以及春融的彙報,眼下正在看東寧州州牧的奏疏。
隨奏疏一同送來的也有一封密信:「勿忘繚雲殿之諾。」
一句話,寫了滿紙,老僧唸經一般。
姜佛桑眼底透出些笑意,抬頭看向王內官時又如一汪平湖,「我同你去。」
赤烏殿內彷彿颶風發過,到處都是碎裂的瓷片、東倒西歪的擺設,就連漆柱上也有刀劍砍過的痕跡。
姜佛桑穿過珠簾進了內殿,一眼看到席地坐於榻前的史殷奇,醉態酩酊,神情可怖。
史殷奇還沒醉到不能認人的地步,見到來者是她,口齒不清道:「你給孤去查!查清是何人作祟——」
「傳之者眾,一時很難尋到源頭。」
「那就都殺了!」
姜佛桑沒有以不該濫殺、會引起眾怒之類的話相勸,她知道史殷奇不在意這個。
「大王是想讓全南州的人都議論此事嗎?」